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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新民晚报高明昌

小时候，亲眷来了，我都端凳、捧茶、请坐，这是农家的规矩，孩子要有礼貌，我就照着做。母亲夸奖我懂事，但对我的笑一直不满意，说我的笑生硬、僵直，让人不舒服。

客人走后母亲弯弯手，我过去了，母亲叮嘱：儿子，笑要自然些。母亲解释说，每一个人面孔的笑都连着皮，皮都连着肉，肉都连着心。母亲的话，我似懂非懂，我问母亲到底如何笑法？母亲说不要把两腮帮的肉往上提，也不要将嘴巴张得太开。母亲出门后，我在镜子前偷偷地练习了许多次。母亲知道后，她反对说，人的笑是用不着练的，对别人好不能作假，比如做人做事不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点头称是。我当时就感觉笑蛮难的，因为笑与做人连在一起。

一次去南桥百联购物，途经广场时，后面传来了几声喊声，这喊声与自己孙女的喊声一样柔美，一样恬静。转身，看见十米之外有个小女孩，正张开双手迎面向我扑来，我连忙蹲下，摊开双手。小女孩跑到我眼前时，脚步停不住了。我知道她认错人了，就顺势将小女孩抱了起来，微笑着对她说，孩子好啊！女孩的母亲快步走过来，对孩子说，没错呀，这也是爷爷啊，快叫爷爷。孩子慢慢开口称呼了一声爷爷好。我听到这喊声，骨头就酥了，手指轻点孩子脸蛋，说孩子真乖，真聪明，谢谢孩子。孩子的母亲趁着孩子唤我的称呼，学着孩子话语说，爷爷的衣服跟家里爷爷是一样的，爷爷的笑跟爷爷的笑也是一样的，所以……

所以我开心，跟孩子的爷爷一样，这太重要了。

回海边村老家时，我就去江海菜场外面的摊头上买菜，那摊头上全是老人。我喜欢买老人的菜。这是我从朋友那里学到的。朋友说买老人的菜要做到：一是不可以论斤两；二是不可以还价；三是不可以收老人找的零钱。朋友告诉我，这样你就能收获很多东西。

我去了，真的按照朋友的要求去买老人的菜了。老人一边挑菜、一边上秤，一边对我说，这个弟弟真好，像弟弟这样的人，都是好人。老人递给我菜时，欢天喜地，一张老脸开成一朵鲜花，花上满是快乐与慈祥，跟亲爷爷、亲乃乃的笑意一样。

后来我一直去那摊头买菜。我相信菜是任何地方可以买得到的，但这样的笑容，可能只有那个地方有。

在我做老师的日子里，这样的笑容来自于学生的家长。教书时，我喜欢家访，真的感觉教育因家访而经彩。周日到了，我就骑车去学生家里。学生家长上灶我就烧火。有一次到学生家里去，学生父母在田间擦秧，我就卷起裤管要下田，家长一把拉住我，老师，您不可以的。我笑着说，我从小就会擦秧，擦秧时一直和姑娘们比赛，所以速度很快，家长笑了，真的？真的。我和家长攀谈就此热络，我们说了擦秧的技术要领，说了孩子的学习请况，就这样一切都在平等中结束。

走离秧田，回望秧田、看见学生家长笔挺地站在田埂上，那笑意挂在脸上，远看近想，总以为家访值得，笑意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