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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新民晚报詹超音

母亲在家里到处挂小卡片，上面全记着要紧的事。如果不记，会遗憾，会乱套，会出事。

都是些什么事呢？大事记，比如生日、祭日；小事记，比如买了啥，花了多少钱。大事记在卡片上，挂历上，本儿上；小事记在她分类好的卡片上，归纳到本儿上。这就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数据库，万一人脑的退化涉及到某件事，查本儿。有些卡片用胶水粘在某处，比如灶台前，一眼能见“灶头上烧东西，坚决不离人！”；门背后留字“钥匙！钥匙！”……这是警钟常鸣的具体体现，人生教训到老了才深刻。

好记新不如烂笔头。母亲样样记，记了不一定有用，记了再说，记的时候全神贯注——时间打发走了。

老人就怕摔，一摔准出事。大半年前，母亲扫地时滑了一跤，大腿骨立断。母亲爱动，曾是最早的县政府女子篮球队主力，乒乓也打，骑车很溜……八十岁前，老年人的活动她都参加，之后骤减，八十五岁时对外宣布就留三样：搁腿、散步、打太极。腿一断，一切文体活动停止——最大的副作用是时光变慢，日子变得空荡荡。

母亲足足躺了三个月后，学使轮椅。这让她快活许多，慢慢就把轮椅玩转了，把空间从卧室延展到客厅，不久又扩大到室外。但椅子可以移动，人还是起不来。肢体没法多动，那就动脑，具体方式仍是记，记新闻，记气象，天下大事、远近风雨她全记。西班牙更热，外地多处在发大水……这两天对气温全程跟踪，早上的预告，下午的实时温度，晚上总结并预言近期天气状况。说每天有雨结果滴雨未下，说有一个个台风半个没来，地球坏了！她说，如此疫请头一次看到，如此高温也是头一回碰到。

她对腿断已经不像初始那么懊恼了。疫请和高温影响了所有人的出行与活动，因此心平了不少。

我的腰病最近老犯。见我起坐不自在的样子，母亲愣了愣，她觉得儿子老化得比她快，若不跌这一跤，说不定比儿子利索。

母亲老叹息听力渐衰，反应迟钝。可当这些现象在我和弟弟妹妹身上也出现时，她直叹规律不可逆，但会有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