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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了漫长冬夜,诗人永远留在了那年春天

1977年,穆旦突发心脏病辞世,享年五十九岁。

去世之前,他写下了《冥想》。诗人弥留,诗歌不灭。

为什么万物之灵的我们/遭遇还比不上一棵小树/今天你摇摇他,优越的微笑/明天就化为根下的泥土/为什么由手写出的这些字/竟比这只手更长久、健壮/它们会把腐烂的手抛开/而默默生存在一张破纸上/因此,我傲然生活了几十年/仿佛曾做着万物的导演/实则在它们长久的秩序下/我只当一会小小的导演/当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里/我只觉得它来得新鲜/是浓烈的酒,清新的泡沫/注入我的奔波、劳作、冒险/仿佛前人从未经临的园地/就要展现在我的面前/但如今,突然面对着坟墓/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辗转过千万里山河,经历过颠沛流离,于战火中的堆堆白骨中得以存活。经历大大小小的政治运动,在***中被管制、批判、劳改,病重垂危,一首《冥想》成绝笔,道尽中国的苦难、诗人的苦难、生而为人的苦难。有最深的遗憾和最痛的感慨,生命给予他的一切颠沛,在生命尽头,他都一一接纳了。对人生的困或和破碎的自我,都像烈酒般被酵得醇正,成为沧桑的一声叹息,成为诗人的空谷绝音。

穆旦一生从未停止过对自己的拷问,甚而至于将这种拷问上升到普遍的生命意义上。人之于自然,是多么的渺小,更加不会是自然的主导。“万物之灵”和“小树”,“笔”和“手”,“导演”和“演员”,他不遗余力的去论证人与自然关系的错位,字里行间弥漫着沧桑、无力、遗憾。“而如今面对着坟墓”,他又再一次将自己诗人的身份推举到众人眼前,他说他的全部努力,“不过是完成了普通的生活”。这是他对自己一生的宣判,任何荣辱在冰冷的墓碑面前都黯然失SE,他也像这世间所有人最终的命运一样,“化为根下的泥土”。

南开大学的来新夏教授说:“他生前的二十几年,几乎没有一天舒心日子,主观的向往和客观的反馈,反差太大,不论做什么样的诠释,穆旦终究是个悲剧人物。”他的悲剧人生造就了他成为伟大的诗人,但如果有来生的话,愿他别再做诗人,做个无心的浪子吧。

1977年,***走向崩溃。

1979年,穆旦得平反。

熬过了漫长冬夜,诗人永远留在了那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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