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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祥宁

图：来自网络

“老糟头咽气了，你们说芳妮子会不会来送殡？”

“那会闹成那样，芳妮结婚，两个老家伙都没露面，芳妮气的不轻，当时是听说芳妮说的他俩死了都不来。”

“死都死了，哪还那么多事？死者为大，还是亲大爷，哪能不来？再说芳妮那会是给糟老婆子生气，又没老头啥事。”

“唉，这个拐古老嫲子（古怪老太婆）……”

老糟头刚去世，村里这些八卦媳妇子就讨论起来了，也没啥大事，就是侄女来不来参加大爷的葬礼？

这事源于芳妮和她大娘的一次口角，一般人看来不是啥事，过去就过去了，可这糟老婆子不是一般人，强势霸道不讲理，沾边赖七分，村里人都躲着她。

以前有台地方戏“王婆骂机”，那是一个经彩纷呈，为了一只机，各行各业，她都能拾捯上，骂得吐沫横飞、昏天暗地。这个糟老婆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谁惹了她，她能骂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人家“王婆骂机”是舞台效果，她是死不要脸。

因为糟老婆子的强势不讲理和得理不饶人，儿子儿媳也和她分家另住了，在大东地里给老两口盖了两间小屋。

儿媳妇是让老婆子搅得一年都不去一趟，儿子挺孝顺，虽说也是看不惯老太太，但自己的爹娘，哪能不管不问，故而天天都会去陪陪老两口，也会带上些吃的用的。好在儿媳虽然心里有气，但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

糟老婆子和芳妮之间其实真不是什么事，就是糟老婆子耍无赖不讲理。

那天芳妮在地里拾棉花，因为两家地挨边，芳妮站田埂上拾最边上那一趟时，不小心一脚踩糟老婆子地里了，让糟老婆子看见了，糟老婆子可能是招啥不干净东西了，张嘴就怒斥芳妮，说芳妮欺负她，讹她。

芳妮当时也来气了，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说：“大娘，你能讲讲理不？我就是脚落你地里了，啥都没碰着，咋就是欺负你讹你了？再说我讹你啥了？”

糟老婆子小眼一滴溜说：“你个熊妮子，你看你厉害的吧，大人还不能说你一句了？你就是讹我了，你那些棉花就是讹的俺家的。”

芳妮听了呵呵笑了说：“大娘，你真是能的要上天了，你家的棉花地在哪，你心里没数啊？你这是棒子（玉米）地，哪来的棉花？”

可糟老婆子依然不依不饶，嚷嚷道：“我不管那么多，我说你拾的棉花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你别这么多事，把棉花搁下，你该干啥干啥去。”

芳妮听完压不住火了，气急道：“大娘，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样，你看看整个庄上，你还有个对脸的不？天天不知道好歹，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这下不得了了，戳了马蜂窝咯，芳妮说到糟老婆子痛处了，本来一个村里就没人搭理她，但是你不能说出来啊，你说出来，糟老婆子那新格能善罢甘休？

连着两天围着芳妮家不断地辱骂唠叨，糟老婆子能不顾及脸面，可其他人不能给她一样啊，芳妮一开始还试图给她讲理，想着能让糟老婆子自己不再咋咋呼呼，不过只是一厢请愿罢了。

后来，芳妮的弟弟想出来打糟老婆子一顿，被他爸摁住了，说你要打了她，那可就真翻天了。不得已全家人都去给糟老婆子道了歉，说了很多好话。在糟老婆子儿子的压制下，才得以了结。老糟头自始至终没敢说一句话。

芳妮没啥心计，自己生了几天气，在大哥大嫂的组织下，一家人一块吃了顿饭就啥事也没有了。见了糟老婆子该打招呼的依然打招呼，可糟老婆子总是鼻孔朝天，理都不理。时间长了，再见面，芳妮最多就是微微一笑。

两家之间的日子就那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芳妮要出嫁了。那年五一节一大早，老糟头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要去参加芳妮婚礼，被糟老婆子好一顿骂，就没敢出门。她也不说为什么不让老糟头去，反正就是不能去。

糟老婆子的儿子儿媳去说，不行；芳妮爸妈去请，不行；大佬执去叫，不行。最后只得由她去了，给你台阶自己不下，别人还有什么能说的？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芳妮已经被接走了，大佬执差遣人去给老糟头两人送饭（按照乡村习俗，不能到场的亲人，仍然是要安排饭食），谁都不愿意去。

后来是芳妮一个本家堂弟去的，他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大锅菜，用方便袋拎着四个馒头去的，但是没多久，却两手空空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回来后大佬执问他那俩碗去哪儿了，堂哥气急败坏地嚷道：“让我摔了！这个死老嫲子什么东西？真给她脸了，我去给她送饭，你不吃说你不吃的，你给我甩啥的脸？你甩得着吗？”

“我一句话都还没说，她先骂骂咧咧地冲我来了，问我是哪家的机？充啥脸大的？真是给她脸了，给她惯的，我吃她那套？”

“糟老婆子在那坐着，小脸寒着，给该她的样，叨叨个没完，老糟大爷在一边倒是一直说好话，但我确实气不过，端着俩碗就往糟老婆子那边摔过去了。”

“我没直接砸她，把碗摔她脚底下了，我不憨，我知道要是砸了她，今年过年都别想肃静，不过也溅他俩一身菜水，死老嫲子贪着的多，估计现在正换衣服呢。”

芳妮知道这事后，气得不能行，直接找到糟老婆子说到：“这是干啥？你看不起谁啊？那一点小事，至于吗？老过不去，赶明你死了，我来都不来。”

从那以后，糟老婆子可能是真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了，也可能是被闺女接走，村里很少见到她的缘故吧，反正在村里再见到她，脸上多了很多笑容。

老糟头出殡那天，芳妮是来了的，糟老婆子除了对老糟头离世的悲伤请绪外，也没再撂脸子，芳妮晚上回去的时候，她还送到了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