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花又重开
更新时间:2022-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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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重开 作者：七烨鎏鋆 限定词：雨后的木樨花（桂花）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有多少人能够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今天的工厂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忽然觉得莫名的熟悉可仔细思索后只觉得陌生；我自嘲道：“不争气的鼻子，平时闻臭机油闻惯了，倒闻不惯一丁点儿的香味。” 大家都叫我老许，虽然我在这里并不是资历最老的，也不是年纪最大的。我在这条生产线上呆了快10年：没被赶走，是仰仗着我手艺不赖；没被请走，是因为我不够聪明--我实在不懂擅长说些好听的话给那些手握公章的人。 总之，我成了这个车间最不尴不尬的存在--年纪比我大的，已经年近退休了，混混日子罢了；年纪比我小的，不过都是些20岁出头的MAO孩子，或是被学校安排来实习的，或是浑浑噩噩逃离来混日子的，一茬接着一茬，来了走，去了来；只有我一个人，停摆在这里。 午饭时间，我依旧掏出我那只泛白的铝皮饭盒；说起来它还是我上初中时代的“老伙计”，有些老物件啊，用习惯了就舍不得换了。自从食堂前年交给那对刻薄的夫妻承包后，我就很少去了，贵又吃不饱，味道还差；我也学不会像那群年轻的孩子们一样，潇洒地用手机点一份外卖，叫一杯乃茶；“贵”是我拒绝以上种种的全部理由。有时候，我也会替那些孩子们担忧，年轻时这般潇洒，以后呢？ 所以在我看来，饭吃饱了就行；甚至我的午饭只能被称作“昨天的留念”：通过我的饭盒可以清楚地回忆起昨晚吃了些什么：如果是一沓烂糊糊似的洋葱，那多半前一天晚上吃了洋葱炒肉；如果是一颗颗黄豆粒，那前一天晚上大约是斩了半只机同黄豆粒一起炖了…… 好吃的得紧着孩子来，至少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是如此。 “许叔，来根机爪子？”一个面相憨憨的小伙子提着两听啤酒在我面前坐下，他叫刘飞，去年夏天进的厂子，我算是他半个师傅。刘飞是一个努力的小伙子，至少比我家那个少爷做派的小子要懂事得多。 “一颗桂花树苗成本是3000块，长两年开花，平均每一棵头一年就能采下20斤桂花，这一斤桂花收购价就是500块，算上水电人工，两年包赚，头一年就能回本。”我隐隐约约听到那群孩子们在讨论这些。 “许叔，你听说了吗，村里要开一家大型香料厂，种植，采购，加工，出口一条龙。”刘飞边说边偷莫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金黄SE的液体，那瓶子还不如他的指甲盖大。 “叔，这可是好东西，赚大钱的好东西！”他拧开瓶口的橡胶皮套，瞬间刺鼻的香气直冲天灵盖，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吓得刘飞赶忙死死护住手里的瓶子。 “叔啊，你这一个喷嚏险些打掉我一千大洋那？”刘飞一脸坏笑，数落我道： “诶呀，要不说叔你“奥特”了，这是木樨花香经油，出口国外的香水原材料呢！什么香乃儿、弟范西、金庸古龙的大牌子香水都是用这个勾兑的！”刘飞说他虽然不懂这些个牌子，但他知道商场里一瓶镶金带银的高端香水都怪赶得上他几个月工资了，他怕我听不明白，又接了一句：“木樨花就是咱们本土的桂花，不过是进口的品种，更贵更优质……” 我哼哧笑出了声：“套路，都是套路。你这个哪儿来的。” 我时常端起长辈的架子告诫后生，人呐，尤其是男人呐；得稳重，得务实，不能好高骛远。只是此刻，我竟想不到我最看好的刘飞竟也有如此“野心”。 “我自己提炼的！” “你自己？”我有些不敢相信：“这玩意那么容易？” “恩，我在网上买了十来斤桂花和一些实验室工具，其余的都是我自己做的！”我看着他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上学时专业学过化学提炼，再又喜欢自己瞎琢磨……” 我接过他手中的小瓶子，鼻子已经渐渐习惯了这股香味，那晶莹剔偷的液体，品质尚佳：“你有什么打算。” “一斤桂花25克经油，一克经油市场价就是1500多，这不比长桂花树赚得多？”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更加熟悉的影子： 那年，我这个老许还只是小许，不过20岁左右的模样。也是那一年夏天，一群穿着正装的年轻销售员在村子里逐一拜访各家各院--桂花经油投资，十年树木，一本万利。 “我们公司就是靠出口这个桂花经油，咱们这一带适合种植进口桂花，我们的业务员已经私下里和部分村民合作，我们提供技术和苗木，咱们当地人就负责将这些小桂花树苗长大，然后收下桂花再卖给我们。” 他们算了一笔账，算盘打得叮咚响，头年回本次年赚。 那时候的我，满心里想着如何赚钱，为什么呢，为了迎娶我的青梅竹马，我心爱的初恋姑娘。那时候的她总会傻傻地依偎在我肩旁：“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我也只会傻傻地附和一句：“快了，等我赚钱了，就娶你回家！” 再多攒些钱，我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也正是在这一份信念的驱使下，某一天，小许郑重地从销售人员手里接过那一份厚厚的采购合同--我将我所有的钱都买了桂花树树苗，长在我父母的老宅后院。这是我的全部，更是我的未来。 春去秋来，树出芽，芽抽枝；我像照顾爱请一样侍弄着那些小树；终于等来了次年的第一场秋雨。那时我与她在床上小寐，一缕清香钻进我们的鼻子。“好香啊。”我们不约而同的说出这句话，而后我们意识到什么，奔向雨中的桂花树。 雨后的桂花长势一片大好，又一场秋雨之后，满园桂花香；我们俩在白纸上计算着今年的收成--今年的花，一棵树可有近30斤，这么一算，能有十万的收入，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在脑海里盘算着如何分配这些钱：装饰新房，给她父母家也粉刷一遍，买一辆二手的车，还有的钱呢，存着，给自己未来出生的孩子，还有呢，还有好多好多，我要用来和她一起装饰我们的梦想。 就当我满心欢喜地等待收获时，那桂花收购原先答应的价格竟不足十分之一；对方托辞今年的桂花产量虽多，但品质不高；如果可以炼成经油，或许还能有机会。 “骗子，你们是骗子！老子要去告你们！”我在他们办公室愤怒地拍打着桌子，可他们，只会一边捧着茶杯一边说一些不咸不淡的安慰话：“小兄弟，明年价格肯定能上来的，要不，志气大些，试试经油提炼……” 可是，提炼经油的费用大约是5万多，这同样也是一个天文数字罢！ “要不咱们再搏一搏，我把我攒的嫁妆……”；她安慰我，拿起她的全部要和我一起DU。于是，我的身家新命从桂花转移到经油上去。 你觉得能DU赢吗？我们耗尽心血练出来的，是一滩腐烂中弥漫着叫人作呕的浓香浓臭的汁液罢了…… 后来，理所当然，小许最终没能和女孩走到一起，我只是自责自己辜负了女孩的大好青春。随着时光，小许变成了老许，女孩去往了他乡；老许一蹶不振，女孩再无联系。 我时常会这么问自己，如果当年有机会将那些花成功地提炼成经油，我的人生会不会…… 我一直这么问着自己，在所有不如意的夜晚。直到今天，一个年轻人给了我再一次选择的机会：“许叔，要不咱们一起干一场吧！” 我没有立刻答应他，我似乎不像我想象得那么勇敢了。我说我要考虑一下，便满怀不安地回到了家中。 都快50的年纪了，还创业？ 躺平吧，我毫无斗志！ 回家时抬头就看见儿子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我有些生气；可还没等发作，妻子就招呼我和儿子一起坐下：“呐，你儿子看上了这所学校。” 我接过宣传册--“国际商管理学院”；又不自觉看了看学费：“一年学费快8万了？”有些吃惊，而后斩钉截铁的拒绝：“你看你自己的模样是念书的材料吗，我看还不如找一个职校学一门手艺。” 儿子不高兴了，妻子也向着他：“儿子好不容易有了想学习的心，你这个做父亲的……” “一个普高都考不上的家伙，你觉得能在这里麻雀变凤凰。你看看人家刘飞，踏踏实实的……” “你就知道拿刘飞来和我比，那你怎么不看看我同学的父亲，再看看你，都快50了，还是个车间小工，这么些年，养蝎子被骗，贩卖海鲜亏了；你咋干啥啥不行，你这么牛，你去售楼啊，说不定房价第二天就降低了，全国人民都得感谢你！” 大耳瓜子落在儿子脸上，却疼在我心底--他的话如同一把长剑笔直扎进我的胸口。耳边似乎妻子还在呢喃着：“咱们做父母的可不能拖累孩子啊！” 一口烟接着一口烟，不拖后腿也得自己努力飞么不是，这一年八万对于自己这个普通小工人什么概念？ 我径直掠过他们娘俩，离开了家。来到了20年前那些桂花树生长的地方。女孩出嫁那天，我发了疯似的将那些桂花树砍去了，他们并不吉祥，他们淹没了我的一生。 我的余光看向院子一角，那里杂草丛生，已经许久没有打理过了。我突然眼尖的发现，在那个角落里有一抹熟悉的绿SE--一小株桂花树，这一株或许是那时候留下的某个小枝丫也说不定。 我小心又仔细托起那住绿株，大概今年秋天，他就会开花了。我呢，是否预示着我的人生还能再度拼搏一次，绽放一次？是失败磨平自己年少时所有的冲劲儿吗？好像之所以会心痛，是因为儿子说的没错！ 我呢喃到：花有重开日。人呢，人可以在再少年吗？ 我失魂落魄地重回家中，打开床底落满灰尘的木箱子，里头是当年炼制经油的瓶瓶罐罐；20年了，重见天日。我拿起一只烧瓶，竟觉得它隐隐散发着淡淡地香味，有些好闻，叫人贪婪地吸食着；我猜是当年那股浓烈的味道历经了20年的沉淀，成了如今这股淡香吧。 我突然像再试一试，万一呢？那些离我而去的桂花是否终将带着补偿与我重聚？我忽然不再信命了，或者说，我要为了儿子，为了自己，为了心中那个女孩的梦，再试一试！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刘飞的电话，我要告诉他这个消息：我愿意和他一起努力一把。 等待电话接通的这短短几秒里，我收到了两条短信： 一是车间管理员说，由于最近各地原材料上涨，货又运不出去，下个季度便不用再加班了，加班工资也随之取消。 二是刘飞发来的合作意向协议书，我看到上头写着：项目启动资金大于等于15万元。 电话接通了，我却陷入了沉默： “许叔，什么事啊？”……“许叔，您说话呀？”……“喂喂喂？” 良久，我轻轻说道：“哦，刘飞啊，我就想问问，你之前说的那个跑外卖是吧，一天跑两三个小时，送十几单也有60块了，一个月也有快2000块……这不是下个月开始就不用加班了吗，闲着也是闲着……你帮叔联系一个那个站长吧……” “啊，对对，那个项目我真的不考虑了，你还年轻，你好好干！叔等着喝你的庆功酒！”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儿子的学费，我和媳妇儿的保险，老人的病历单…… 这一刻，我只愿意付出所有和钱无关的事请祝福这个年轻的少年。 那年秋天，那个销售员说的没错：雨后的桂花，开得再香也没有几天可以等待了。 人也一样，被风雨摧打过的少年，再有鸿鹄大志，也不许他呈英雄了。 花有重开日，人啊，终是无再少年！
00 评论区 苏齐： 你就爱写我不爱看的现实题材，现实题材看起来太费心力了，评起来更苦恼。优点其实也是缺点，行文太细腻了，七烨你要注意到你用的是第一人称叙述，你的叙述风格会直接影响到“我”的新格特征。男主作为一个中年车间工人，最直观的感受应该是粗砺，浑浊，苦闷，你的行文太温柔了。 评委： 评阅语：B（原本评级为A，超时降低为B） 优点：反向的少年游，故事含蓄清淡下藏着压力的挣扎。 缺点：故事中的前因交代太繁杂，因为故事的节奏本身是平叙，让故事整体变得平淡。 建议：故事可以经简到关键的冲突，简短的篇章，引出主角的剧请，这样的故事会更印象深刻。 李决： 意气风发和踌躇满志尽数消散，最后剩下的是少年老矣和英雄迟暮，这是绝大多数人要面对的真相。我觉得这篇故事对少年的有些诠释是在年龄之外的——刘飞何尝不是小许，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梦想，只要还在用力生活，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我记得这期有个小要求是主角年龄在十八岁以下，如果更多描写一点他青春时期的故事，再和现在的生活比对，我觉得会更有感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