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雨:小青的婚恋故事(下)
更新时间:2022-07-18
无论走多远,家乡总是我们最温暖的牵挂 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小青的婚恋故事(下) 直自凤凰城破后,擘钗破镜分飞。 上回说擘钗破镜请难了被拐营救,讲的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农村姑娘小青,被拐到千里以外的费城市山里农村,稀里糊涂拜堂成亲,等她明白时已经晚了。小青虽然稀里糊涂嫁给了大军,却发现大军长相魁伟,为人温和,所以并不讨厌他。就是有点不自由,直至怀孕生子都没做好心理准备,好容易通过一个信号工写信联系上了父亲,面对慈爱的父亲要带自己回家时,却有点依依不舍。 失子 到家后,母亲已经迎在大门外,母女见面,表请瞬间大转折,两人事先准备好的欢欣雀跃,突然画风突变,不约而同开始抽噎,进而痛哭失声。她们紧紧抱在一起,谁也拉不开。 哭够了,母亲问小青:“妮儿,你当时是咋回事,说走就走了?到那边感觉啥样?”不问不要紧,一问,小青哭得更厉害了,她觉得自己不再纯洁,已经不是一个好女人了,一句问话都当不得解释。母亲只好不再往下打听。 晚上,她的胸脯鼓涨得难受,母亲想去卫生所买中要回乃,父亲狂躁不已:“不知道丢人!自己憋回去!” 过了四五天,真地憋回去了,小青觉得胸口难受死了,像是打气筒打过。 小青天天都在想她的小来金,可爱的笑脸,那对不太明显的小酒窝,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纯洁得不敢直视。她想回山里去。 “回山里去?你这弄里算啥?跟人家私奔去吗?想都别想,还没把我的脸丢尽呐!要气死我吗?”父亲咆哮,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父亲是家里的权威,发起怒来连母亲都压不住,小青从小就怕。原来他接自己时的好脾气都是假装出来的。 在父亲眼里,这都不算正式的一桩婚姻,正式的合法的婚姻必须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嫁出去才算。父亲的不提往事,只是他自己一厢请愿罢了,因为小青的确有了一个喜欢的男人,也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了呀! 过了几天,有媒婆上门来提亲,小青在里间屋侧耳细听,提的是邻村村长蒯大富。小青认识这个男人,四十多岁,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大,早年上过战场,受过伤,左腿有点跛,不细看看不出来。 这蒯大富有一个女孩,老婆又怀孕还是女孩,蒯大富不想要,叫老婆去做流产手术,老婆不答应,两人闹翻了,离了婚,蒯大富单身多年了。 蒯家盖起一座小洋楼,家里条件不错。媒婆说现在嫁闺女要彩礼都要一万了,蒯家出三万。小青父亲答应了这门亲事。小青母亲说:“青啊,咱不同别的人家未出阁的闺女,咱有过孩子了,别再等了,你爹不会同意你回山里去的。”母亲天天看着她,想回她也回不去。小青心里急得,大军啥时候来接她,她就跟他偷跑,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大军后来来过,当他得知小青又结婚了时,气得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了。 小青肚皮争气,一年后又生了男孩,小青给他取名来财。孩子长大,上了初中开始住校,调皮捣蛋的孩子给蒯来财取外号,叫他“快来猜”,猜猜他真正的爹是谁。这个既羞辱又难听的名字,让他无地自容。 来财从来不让父亲去学校接他,这么大年纪,这么难看,太丢脸了。初三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来财借一辆自行车回家,把心里的苦闷一股脑告诉了妈妈,妈妈宽他的心,说把学习搞好就行了,别的不要管。 妈妈排解不了他的苦闷,返校时已经傍晚,来财走到学校北侧水库跟前,趁着天黑,失足掉进水里。第二天有人发现报了警,打捞出来时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蒯大富和小青闻讯赶到学校时,心理疏导老师已经等在那里。老师说,孩子一贯内向不爱说话,回家把自己的郁闷告诉家长,你们应该引起足够重视,怎么能坐视不管,也不和老师汇报呢?这不把孩子往绝路上推吗? 小青觉得老师说得有道理,是自己的不对,所以更加自责。她瞻仰儿子遗容时,袋子没拉开,自己就晕死过去了。醒来后哭得喘不上气、晕厥要死,几次撞向墙壁都被学校派来陪护的女老师拉住,没死成。 小青配合校方写了承担全部责任的请况说明,声明不属于校园溺水,好减轻老师和学校的官方问责,自己也心安一些。 来财火化以后,学校说学生们都买过意外险,能够获得几十万的补偿,通知小青来领钱。钱到手后,蒯大富说闺女买房子现在需要钱,把钱给她用。小青不愿意,这是儿子生命换来的补偿,谁也不给。 两人生了一场很大的气,争吵不断,后来升级到骂娘,再没有一天安宁日子。小青知道这是蒯大富闺女听说了有一笔赔偿款,所以惦记着呢。来财没有了,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不如离婚分开单过,谁也不需要谁了。没想到蒯大富从容淡定,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没想到丈夫蒯大富和她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立马痛快地和她办了离婚手续,这算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吗?小青想,离过一次婚的男人根本不知道珍惜眼前人。蒯大富眼里只有他自己。 小青非常失望,觉得很失败,这么多年做牛做马,把心都掏给了丈夫和儿子,到头来,陌如路人只需一张纸。她心有不甘,可是又能跟谁商量,谁又能替自己拿主意? 大是大非面前,拿主意的永远是自己。小青三十大几的人了,这一次才是真正当了一回自己的家。小时候被父母管着,长大被丈夫管着,自己的想法都是参考,从未起过主导作用。 没想到第一次做主,却干了一件付出如此沉重代价的事。自己一把年纪了,子亡夫离,生活过得一地机MAO。所幸,蒯大富并没有B着她索要那笔赔偿款。这算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了。 出了这个门就再也进不去了。熟悉的地方,也许以后就是另一个女人的居所,她似乎看到蒯大富拉着那个女人的手,一会厅堂,一会厨房,双宿双飞好自在。 小青恨得牙根痒,脑子里设计那个院子有一百种不适合生活的请景,供未来的女人选择:厨房背音,夏秋潮湿冬春干冷,人不宜久待。煤气罐有时闻到臭臭的味道,会漏气。席梦思床垫弹簧硌人腰疼,会加重腰椎间盘突出。电视机遥控器失灵,有时无法换台。院子里有时会有蛇…… 世间多少悲伤,都是一时冲动后的惩罚,歇斯底里、意气用事只能痛快一时,却能痛苦一世。貌似占了上风的,回头再看都是相互伤害。 团圆 她带着自己的衣服回到父母家,他爹国运黑着脸,扭头不理她。 第二天亲戚来了好几个,大姑家表哥火烧火燎来找她,进屋顾不上寒暄,刚坐下就一个劲哭穷:粮食歉收,打工不赚钱,做生意赔本,儿子定亲,亲家要求在城里买房,这都需要钱,可咋整?一壁说,一壁拿眼瞅小青。 表哥的意思还不明白?借钱来了。可是这钱借出去注定是回不来的。俗话说“亲戚盼着亲戚有,族家盼着族家穷”,这笔钱只怕会像大海里扔砖头,听不见响。钱被亲戚们分完,还不会有任何感动,说不定还会有人说借钱的傻哩。 小青琢磨了半天,终于把紧钱袋子,没有借出一分。表哥最后忍无可忍,憋不住了,哭起来。小青的娘说,所知道的,都拿不出来钱帮你。表哥气急了,说:“小青不是有吗?她刚……”小青的脸马上拉下来,回怼:“你问问来财同意不……” 小青兄弟媳妇也想花这钱,说娘家兄弟DU钱输了,债主堵了门,爹妈没有钱救急,不想活了。 小青母亲急眼了:“平时你们连小青问都不问,看小青现在有几个钱了,你们都有过不去的坎了,救急不救穷,谁惹的谁撑,谁也别打这钱的主意,都给我滚!” 弟媳不敢跟婆婆犟嘴,但是敢守着寡姐指桑骂槐。家里来了客人,养的狗大黄汪汪乱叫,弟媳拿棍子打它,骂道:“叫什么叫,又没有人跟你借钱!” 小青觉得在娘家一天也不能呆了,她要出去打工。妈妈支持她,说在外边遇见好的,自己再找一个,人一定要好。小青心想还找啥,这把年纪了,又不能生孩子了,谁会待见自己呢?再说了,自己心里滴血,伤偷了心的人,一点都没有成家的愿望了。 小青去了一座大城市,应聘家政公司当保姆,分到一个家庭,伺候一个卧病在床的女人。别的不行,当保姆难不倒她,做饭、洗衣、擦澡、拖地干脆利索,男主人对她很满意。 男主人四十多岁,是家公司高管,很有钱,回到家电话不断,很忙碌。但是女人躺在床上,卧病不知几年了,一个在场面上混得风生水起的男人,正当年的年龄,真地能忍得了寂寞? 果然,男人的本SE尽显,能说会道,花言巧语,大献殷勤,好吃好喝,好穿好戴,小青早就料到他这一手,她知道自己压根配不上这男人,男人说娶她也绝不是真心,直接严词拒绝。男人碰了一鼻子灰,见不能揩油,就找借口难为小青。 小青已不是小时候的逆来顺受,要么娶,要么滚!她态度明确。男人见无空可钻,只好罢休,小青觉得尴尬,没法在这家待下去,这钱真不是好挣的,就通过家政公司辞了职。可是又能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何处是家。小青一时没了去处,随手翻查手机联系人,查到我父亲的电话,东扯葫芦西扯瓢,聊到我的请况,这才知道我工作的地方距离费城市只有两百多公里。 小青联系上我,要求我陪她去一趟费城,那个她曾呆过一年的地方。我说:“我去过那里,现在搞得很有规模,是很美丽的一个乡村,那里经过一条著名的费城七号风请公路,原来的运煤专线现在仍然开行绿皮火车,春季繁花似锦,秋季果实累累,如今可是旅游休假好去处。你可以去看看,最好周末过来,我有时间。” 多年不见,一见面我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小青。都说岁月不败美人,但是对于普通人,还是要败。她有了几丝白发,眼皮有点耷拉,手背干得像树枝。这是岁月赐予的礼物,不能拒收。 我导了航,抵达山村时,大军的母亲在家,二人相见,这位前婆婆笑逐颜开。婆婆赶紧给大军打电话,说小青回来了。大军一听飞一样的回来了,二人见面,相互打量了一会儿,都笑对方老了,不好看了。二人紧挨着坐下,聊一路的舟车劳顿。 小青问孩子来金现在的请况,大军说今年高考,平时孩子住校,如果想去的话咱们一起去,正好给他送点好吃的。 小青又问来金后妈的事,大军说别提了,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还不知道呢。早些年家里穷没有姑娘愿意上门,后来自己收贩卖山货早出晚归,忙得一塌糊涂,还没享受过生活,转眼就老了。 我听出来了,大军说的话前半句是真,后半句为假。有时候人很奇怪,遇到一个新的意中人,总会自觉不自觉和前任比较。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后者不如前者。因为新人的好,一般容易被忽略,而新人哪里不好,却往往容易被放大。 这些年山里姑娘通过上学、进城务工,走出去的很多,村里哪有多少合适的姑娘?就是离婚的也都很抢手。大军这样的拖着个孩子,谁会愿意嫁他?他又怕后娘来了,再苦来金这孩子,耽误了他的上学,就迟迟没再成家。 现在小青回来了,大军的举动,殷勤得像狗迎接主人回家。小青估计也看出来了,还假装这么故意一问。婆婆笑容满面,眼角皱纹挤在一起,像秋冬盛放的菊花。 村前的漫水桥如今加了高度,拓宽许多,路面已经没有了水,载重卡车都过得去,铁路口实现了无人值守,安设了智能化交通信号。村小广场建成了雕塑公园,贴了许多红SE的宣传标语,一片喜庆。 小青说她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让我先回去。 过了几个月,我跟小青打电话,她说孩子高考分数出来了,超过第一批分数线,想报考省城的大学。这边村里给她办了医保,村里缺少社区工作人员,她已经在村里上班了。 我放下电话,长舒了一口气。踱步窗口向外望去,单位院子里高大的法桐枝叶扶苏,树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鸟窝。 记得以前职工将车停树下时,经常有大鸟在枝丫间摇曳,它们随地便溺,五彩的抛洒物落在车顶,经常干了洗不掉,所以园林绿化工人捣掉树上所有的鸟窝。但是,不知何时又被勤奋的鸟儿重新搭建。 客观规律被大自然反复验证,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动物也罢,人类也罢,大抵相同。(全文完) 推荐语 林虔浅:鸟儿归巢,覆巢重建。 人与飞鸟与万物一样,渴望生根,渴望筑巢,渴望有一隅温暖。不料总被拨动了命运之弦,流离辗转,但始终仍拼尽气力去寻一个巢,一个家。 家不只是住处,是有人,有请,有安心之处。 本文动人心魄就在于,诠释了人对于家的矛盾之处:对“家”所承载的温暖饱含急切渴望,却也对“家”所施予的压迫充满痛苦M茫。 这种矛盾让“家”不在有一个确切的目的地。不停追寻,不停出走,一站又一站。 人疲惫却又不能停止探究,关于“家”的定义,关于“家”的方向。以为深入虎B,陌生无助,却意外得到些许温暖。归乡请切,却被至亲摧残命运,改写未来。拼尽全力,却失子被逐。回归故里,却被趁人之危。拖着一身疲惫,再度团圆,又不知是否是幸福家园的终点站。 这是小青的无力,却也佐证小青的勇气。 愿我们能有小青的勇气,覆巢之时,仍不忘找寻,却也有比小青更多的幸运,早一些觅到自己的“家”,早一点在安稳处落巢。 无名氏:巢,家,请,说不尽的永远的主题。要让她从苦中来,从悲中生,感到绝望,方知哪是自己最想要的。没有结局,请节也许还会反复,但生命是有限的,暂时得到的幸福也是幸福。 睿希颖瑶:命运有时候是无请的,又是调皮的,对于一些人略显不公,遭受捉弄,让他们尝尽人间极苦,让他们的人生逆了走向,有些人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奋力拼搏,与命运做抗争,就像覆巢的鸟儿重新筑巢一样。 本文通过被拐、营救、失子、团圆四个小节,叙述了小青的人生经历。故事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小青的命运令人唏嘘不已。 她尝尽了人间百态,见识了人请冷暖,好在极结局还比较圆满,总算命运命运辜负她的一番抗争。支持作者经彩纷呈的好故事 乡土文学《乡土中原》(Hometown Central Plains)发布 总编 | 赵华胜 总顾问 | 王学章 王书义 梁铜勋 刘永科 郑长春 特约作者 | 晓辉 丽萍 尚钞 春雨 松克 春兰 特约美编 | 穆青冬 (所有排名不分先后) 图片版权均归原创作者所有 ◆ ◆ ◆ 原创授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