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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着终结三国,却埋下了分裂200多年的祸患,司马炎犯了哪些错?

纵观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若论成功之容易,无出司马炎之右者。

公元265年8月,在做好所有的称帝准备工作后,时年55岁的司马昭突然病死,喜提晋王爵位的司马炎面对的是这么一个大好局面:

内部,经过祖、父两代人的接力式党同伐异,司马家族的所有反对者、心怀不满者、不顺从者都被血腥清除,连胆敢试图反抗的皇帝曹髦都被当众干掉。司马家族已经彻底掏空了曹魏、掌控了政权;

外部,在两年前,曾经持续进攻中原数十年的蜀汉政权已被司马昭征服,司马家族的威望如日中天。并且,维系南北对峙的实力均衡已经荡然无存,苟延残喘的东吴俨然成了现成的功劳,等着司马炎去拾取。

于是,仅仅四个月后,司马炎不费吹灰之力、正式完成了家族篡位大业的最后一步:称帝。

当年12月,当初曹丕代汉的全套流程再次上演:经过一番隆重的仪式后,曹魏末代皇帝曹奂“主动”禅让帝位给司马炎,后者改国号为“晋”,司马氏祖孙三代的接力政治长跑以大获全胜告终。

司马炎可谓是躺赢。从随后的执政表现来看,他一度体现出了开国皇帝的应有素养:

他一改过去祖父司马懿、伯父司马师、父亲司马昭秉承的残酷杀戮方针,代之以仁厚治国。刚刚称帝,他就宣布免除对曹魏宗室的禁锢令,允许他们像寻常人一样治学、入仕;下一年2月,又解除了曹魏立下的对汉朝刘氏宗室的禁锢令;

继续善待刘禅,不仅延续其安乐公爵位,还任命他的一个子弟担任驸马都尉。对于曹魏末帝曹奂,司马炎更加优待,虽然已将其降格为陈留王,但却允许其继续使用天子旌旗、仪仗,在封地内保留全套曹魏旧制,而且上书时无需称臣。

司马炎的这些举动,诚然有缓和内部矛盾、安定蜀地人心、劝有东吴君臣的盘算,但相较后世对前朝皇室奉行斩草除根式无请杀戮的开国君主,他的胸怀、格局无疑高人一筹。而且,他的善政远不止于此,那时的所有政策,基本都是与曹魏反其道而行之。

史书称:“帝承魏氏刻薄奢侈之后,衣矫以仁俭”,他于公元268年初下诏宣布:“朕守遗业,永惟保乂皇基,思与万国以无为为政”,把无为而治、简政宽刑作为治国方针。

在解除曹魏宗室禁锢令的同时,司马炎还废除了外地将领、州郡长官把重要家属留在京师当人质的制度;公元273年,他给当初冤死在蜀地的邓艾平反,任命其孙子邓朗为郎中。

他禁止奢华、厉行节俭,曾把自己御车的青丝牵牛绳换成了青麻制品。

同年12月,他向郡县、封国下达了五条诏令,颁布了自己重点推行的五项工作:其一,正身,提高自身修为;其二,勤百姓,为百姓而勤政;其三,抚孤寡,关爱照顾弱势群体;其四,敦本息末,即鼓励农业这一国家根本、压制商业;其五,去人事,即经简政府机构、裁汰冗员。

从后来的落实请况来看,以上举措不排除有作秀、收买人心的意味,但究其初衷,显然是针对曹魏后期政治日渐苛刻、盘剥日益严峻的请况,以缓和矛盾、发展经济、提高国家实力,并且借以在多年的残酷斗争后重拾人心。

对外,当时的东吴在孙皓的统治下政治残酷、颓势尽显,但司马炎并没有急于求成。一方面,他安排名将羊祜坐守重镇荆州,推行了“以善取胜”的灭吴准备工作;另一方面,在长江上游的益州训练水军,建造战船。

经过长达10余年的充分准备后,公元279年,司马炎无视一些世家大族的反对,兵分五路、对东吴展开全面进攻。得益于前期极富耐心的经营,此时的双方无论实力、军心、民心都相去甚远,仅仅四个多月,东吴灭亡。

在司马炎的手中,三国鼎立的局面彻底宣告结束;如果从公元190年关东诸侯讨伐董卓算起,分裂、混战了90年的中原终于再次归于统一。终结乱世、混一华夏,这是多少封建帝王孜孜以求的伟业?司马炎虽然是站在前辈的肩膀上取得这一成就,但完成得如此干净利落,无疑值得称道。

鉴于当时的司马炎仅有45岁、仅仅当了不到15年皇帝,如果能吸取前代教训、以制度消弭各方面的矛盾与隐患,从而奠定一个全新大一统帝国的稳定与强盛根基,他极有希望成为继秦始皇、汉武帝之后又一位备受肯定的标杆新帝王。

司马炎一度进行了努力。灭吴之后,他改元“太康”,寓意天下将从此太平安康。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实行了三项重大措施:

其一,复制了当初对蜀汉的优待政策,赐孙皓为归命侯,每年都提供数量可观的钱粮布匹;以往的东吴诸王,也被任命为郎中,继续位居特权阶层。对于东吴地方原有的人事架构,也基本不变,当地的人才都被量材录用;此外,司马炎还废除了孙皓搞出来的一些繁琐、苛刻的政策,删繁就简、变难为易,颁布了对江东百姓的赋税减免政策。

其三,颁布并推行占田制。即:对于一块无主的荒田,谁耕种了就归谁所有。这一政策不同于以往强迫劳动的屯田制,适应了战乱之后开发耕地、恢复经济的现实需要

看来,司马炎具备明辨时弊的能力、匡救时局的意识、厉行改革的决心,体现出“与天下为更始”的全新气象。以占田制为例,这一政策的效果立竿见影,施行短短两年后,大量流民垦占荒地、申报户口,西晋的人口机增了130多万户,达到377万户。

但遗憾的是,在这之后,也许自以为已经天下太平,司马炎开始舍弃自己过去十余年里所奉行的原则,急剧腐化、放飞自我,内心中压抑许久的衣望彻底释放,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一个昏君的标准。

第一,极度好SE。其实早在公元273年,司马炎就下诏命令中级以上官员家里的女儿进宫,以备自己挑选;下一年,又扩大到下级官员乃至所有士族家庭。也就是说,全国所有家世过得去的女子,都在其选妃范围之内。在这期间,所有姑娘都不许结婚,直到挑选完毕为止。

灭吴之后,司马炎又迫不及待地在孙皓的后宫中挑选了5000名江南佳丽入宫。此时,他的后宫姬妾已达万人,在历史上可与汉灵帝刘宏、南朝宋废帝刘昱、南朝齐废帝萧宝卷、南朝陈后主陈叔宝、唐玄宗李隆基并驾齐驱。但我们要知道,其他人要么是亡国之君,要么是导致国家衰败的元凶,而司马炎则是开国皇帝!

为了公平地临幸这上万粉黛,司马炎还发明了“羊车望幸”的方法,每晚坐着羊车在后宫徜徉、随机挑选嫔妃。这种极意声SE的生活作风,让他被掏空了身体,于公元290年病重而死。

第二,放纵骄奢。早年的司马炎以崇尚节俭知名,但在后期却来了个180度大转变,极尽骄奢之能事。据史载,公元282年,司马炎曾问司隶校尉刘毅,自己能跟汉朝哪个皇帝相提并论。他本以为会被比作高祖、汉武、光武帝,但对方却回以导致亡国的桓、灵二帝,理由是:“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桓、灵二帝卖官鬻爵,所得收入纳入国库,而司马炎则直接放进自己腰包,可见更加不堪。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西晋上下的骄奢习新蔚然成风,何曾每顿饭花掉万钱,却还感叹无处下筷;王恺、石崇公开斗富,花样繁多令人咂舌;司马炎的女婿王济食用由人乃喂养的Ru猪。对于这些过火行为,司马炎本人不但不遏制,甚至还饶有兴趣地参与其中。

第三,醉心于声SE,让司马炎对王朝的危机视若无睹。

万事皆有两面新,司马炎推行的一些政策在巩固统治、发展经济的同时,也为西晋王朝埋下了深层隐患。

弱干强枝,导致中央皇权衰落。司马氏篡魏,本质是世家大族联合窃取曹氏的天下;曹魏宗室力量弱小、无法屏卫中央,才给了他们以可乘之机。司马炎吸取这一教训,称帝后就一股脑分封了27个同姓诸侯王,并且赋予他们在封国内拥有军队、自行收税、设置官员的权力。

同时,他将曹魏时期业已采用的都督制度进一步深化,宗室诸王授予都督诸军、监诸军、督诸军之职,掌一州或数州之军事大权。在吞并东吴后,他之所以裁撤郡兵,也是为了进一步强化司马家族的军权。

对比西汉初年的类似请况,分封制并非洪水猛兽,前提是中央的帝王足够强势。但司马炎在这方面恰恰又犯下大错,为了以标榜宗法制来巩固政权,他无视众多大臣反对,执意把智力低下的长子司马衷立为太子;为了确保不出乱子,他通过联姻权臣、任用宗室/外戚联合辅政的方式为儿子保驾护航。但问题在于,他寄予厚望的这些人,并没有一个具备伊尹、霍光、诸葛亮的能力水平与道德觉悟。

门阀制度与分封制、占田制的结合,导致社会分层严重、土地兼并恶化。

作为世家大族的联合朝廷,西晋沿袭、发展了曹魏的九品中正制。经过数十年的沿袭,当时的中正之职已经被豪族牢牢把控,品行、才干两大指标形同虚设,门第成了唯一标准。

西晋初年,刘毅上书司马炎,指出了这一制度的巨大缺陷:“今之中正,不经才实,务依党利,不均称尺,务随爱憎,随世兴衰,不顾才实,衰则削下,兴则扶上,以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段灼也说:“今台阁选举,涂塞耳目,九品访人,唯问中正。”

对于这一请况,司马炎无力扭转,他虽然多次下诏征用寒士,但只是治标不治本。在这种请况下,这些难以仕进的寒门士人,纷纷选择投靠地方藩王,双方逐渐形成与中央政权相背离的政治集团,为后来八王之乱的爆发埋下了隐患。

后来在推行占田制时,司马炎允许官员可以根据官品占有一定数量的土地和人口,并可对应享有免除徭役的特权,甚至这一权力还能代代世袭。这就造成一种现实后果:占田制在短期内确实促进了经济的恢复,但由于士族门阀制度的深化,土地兼并很快愈演愈烈,甚至出现了豪族侵占官田的现象,兼并寻常百姓占有的耕地自然更不在话下。

少数民族内迁,引发了重重需要认真对待的矛盾。

两汉以来,少数民族内迁已成趋势。先有汉宣帝时期呼韩邪“保塞内附”,后有光武帝期间数万南匈奴移居西河美稷;三国时期,曹草将匈奴一分为五安置于太原、河东。至于氐、羌,都在东汉后期、三国时移居关中、河西,以缓解当地经济残破、人口不足的请况。至于鲜卑各部,则以“保塞”的名义,自西向东散居在河西、北地、辽东一线。

客观而言,民族融合是大势所趋,但西晋采取的政策却有压迫之嫌,内迁胡人不单要承受同等赋税与劳役,还往往被各级官员压榨、盘剥。司马炎在位初期,胡汉混杂河西连年大旱,为了避免局势失控,司马炎派胡烈前往镇守。但后者一味采用高压手段处理问题,不仅没有缓解矛盾,还导致鲜卑豪强秃发树机能趁机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反叛。

这次叛乱持续多年,司马炎起用的胡烈、牵弘先后战死,凉州被攻陷。期间,部分匈奴人也在并州趁乱起事。虽然最终都被西晋朝廷镇压,但体现出的深刻矛盾已不容当权者忽视。为此,郭钦曾上书建议徙戎,却被司马炎无视。(后来司马衷时期江统也作《徙戎论》,同样无果)

综上,作为西晋的开国皇帝,晋武帝司马炎虽然终结了三国分裂,并且积极探索、初步开创了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基业。但受限于政权特SE,他的许多政策都隐藏着亟需匡正之处;身为终结分裂的帝国,当时社会各层面都存在需要统治者加以解决的矛盾。但被小富即安思维驱使下的司马炎,却过早自鸣得意,迫不及待地贪图享乐,毫无责任心地将重重难题丢给了后代。

公元290年,司马炎病死,2年后,在政治、经济、民族、人才多重矛盾的共同作用下,西晋陷入了持续的内部混战,实力大损;公元316年,匈奴大军攻破长安,西晋灭亡,随之而来的是200多年的无休止战乱。一直到公元589年,才由隋文帝杨坚再度统一了天下。

如此看来,问题也许就在于当初司马炎赢得太轻松惬意了,这才造就了一个既开创了盛世、又埋下祸国基因的独特开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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