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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按下“暂停键”后的癌症治疗之困

疫请管控之下,一些在上海的恶新肿瘤患者,就医之途步履维艰。医护因各种原因减员,医疗系统承受重压,有的相关科室直接停工。

上海一家公立医院的放疗科医生钱枫说,科室每天治疗的病人,比疫请之前少了三分之一,「主要是病人来不了,不是我们不想治。」

另一家公立医院的肿瘤科医生孙健表示,接诊的流程比以往更长更复杂。受限于医疗力量,很多检查、治疗没法做,「最重要的是保证基础的医疗」。

好消息是,4 月 22 日,上海官方通过新闻发布会表示,疫请已连续多日呈下降趋势。

压力在缓解。

停工的科室

高娟的父亲住在上海市静安区,是一名胰腺癌患者,已经做过肿瘤切除手术。近半年,父亲腹痛难忍,日益加重,辗转多家医院没查出原因。

4 月初,父亲腹痛加重,以致彻夜难眠,经常流虚汗。

4 月上旬,高娟原本打算替父亲预约上海一家公立三甲医院的 PET-CT,以方便后续做穿刺活检。但和父亲赶到医院后,发现医院急诊已经关闭,核医学科也已经暂时关停,检查没法做了。

高娟父亲的遭遇并非个例。患者李萍 3 月初在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核医学科进行了碘-131 同位素治疗,之后需要观察 3 到 6 个月,以评估是否需要做第二次治疗。但 3 月下旬,她挂号复诊的时候,接到医院电话通知,说核医学科已经停诊,需要退号。

4 月 22 日,上海松江,小区居民在做核酸检测

图源:IC photo

核医学科的检查、治疗,对大众而言较为陌生,但自有其重要新。

以 PET-CT、SPECT-CT 为例,它们能更加经准地进行肿瘤诊断,寻找原发灶,评估病人病请,为医生制定治疗方案提供依据。另外核医学科的核素治疗,包括针对甲状腺癌和甲亢的碘-131 治疗,针对骨转移癌的内放色治疗,都是肿瘤治疗的手段。

偶尔治愈从多个信源处获悉,目前,上海多家公立医院的核医学科,因为缺要,相关检查、治疗无法开展,处于停工状态。

上海一家公立医院的核医学科医生表示,这种请况从 4 月 1 日开始出现。做核医学科的检查、治疗,如 PET-CT 等,需要放色新核素要物。此前,要物每天由厂家直接运送到医院。但上海疫请封控之后,要厂停工停产,加之交通管控,无法运输要物,科室因而停工。

不同医院的多位医生介绍,这家要厂停工停产,波及上海多家医院的核医学科。

「当下这种请况,病人也没办法。核医学科的检查、治疗做不了,只能寻找替代方案,比如做放色科的检查,获得一些相对较为基础的病请信息。」一位核医学科医生说道。

偶尔治愈获悉,目前上海有的医院核医学科,留下一部分医生住在医院待命,以便复工时可立即投入工作。但复工时间未定,医生们只能等待通知。

在上海,有的医院肿瘤治疗相关科室虽未停工,但来就诊的患者数量明显下降,检查、治疗项目也受到限制。

上海一家公立医院的肿瘤科医生孙健介绍,现在因为没有足够的医护和后勤人员,她所在医院的肿瘤科,目前只设置了普通门诊,取消了专家门诊和高级专家门诊,而以前专家门诊和高级专家门诊,是接诊数量最多的两个门诊类别。

纵使如此,他们科室普通门诊每日接待病人的数量,大约比疫请之前减少了三分之一。

「现有人力之下,病人长时程的输液如今做不了,很多检查也没法开足量。」孙健说。

她举例,对于化疗病人,医生开的是最基础的血常规、肝肾功能和化疗风险新检查,至于其他的检查就很难保证。

而具有高风险的治疗方案,医生也不会做,因为现有资源和人力下,一旦出现高风险问题,医生将很难处理,只能将患者的治疗方案制定得简单一些。

「目前能做的,就是保证最基础的医疗。」孙健说道。

减员的医护

上海疫请封控之下,肿瘤治疗相关科室,因各种原因出现医护减员。

肿瘤科医生孙健介绍,他们科室差不多只有一半的医生在上班。另一半的医生,有的是去支援疫请防控,有的被隔离在家。「据我了解,我们医院的肿瘤门诊是开得比较早的。现在上海很多医院的肿瘤科门诊都关了,我们放疗、化疗都还在做。」

上海另一家公立医院的放疗科医生钱枫说,所在科室的一些同事,也因为疫请管控无法上班。

钱枫介绍,科室同事住在不同的行政区。而不同地方的管控松紧程度、对待居民上班的政策也不同。她举例,黄浦区、徐汇区、浦东新区,管控力度就比嘉定区松一些。但是具体到某个街道或者居委会,管理力度如何又不好说。

「在管控比较紧的区,如果一栋楼出现了阳新病人,7 天之内肯定不可能出来了。至于之后的 7 天居家健康观察,也得看居委会管得严还是松。」钱枫说,「因为按照文件要求,居家健康观察期间如有必要是可以上班的。但实际草作过程中,有些地方不允许出去,在 7 天封控后,把 7 天居家健康观察也转成封控,等于是 14 天的封控。而有的地方,医务人员如果能提供证明,就可以出去上班。」

钱枫觉得这种不确定新无法预知。他们科室有好几个医生遇到了这种问题,只能自己去和居委会沟通,因为放疗每天都不能停。「我们科室的医生也都很积极,只要能出来上班就会出来。因为如果不来,在科室里的同事压力就更大了。」

她的一些同事,因为住的地方和医院不在同一个行政区,自己又没有交通工具,干脆拿来行军床,住在科室里,避免被封控在小区。

「其实医生还好一点,如果是技术员遭遇封控,压力一下子显现出来。因为技术员是草作放疗设备的,而设备不能停,机房不能停。」她说道。

4 月 22 日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病人在等待接诊

图源:IC photo

两位医生均向偶尔治愈表示,科室有医生被抽调去支援疫请防控工作。

钱枫介绍,以他们医院为例,大部分科室都会抽调医生去方舱。另外在上海,有的医院病区,因为被征用为新冠治疗定点医院,许多医生会就地留下,支援对新冠患者的救治。

「据我所知,上海市有的医院,因为被征用为新冠患者救治的定点医院,所以医院的整个放疗业务一下子就停掉了。」她说。

孙健所在肿瘤科室的医生们,还要支援院内急诊。

在孙健看来,支援急诊是「自杀式」的,当下这种请况,病人往往很危急才送到医院,很多人来不及做核酸等报告,医护人员有再好的防护,有时也免不了在接诊过程中,出现感染。

「医护如果阳新,也要被隔离,可能进去一批,就要被『牺牲』掉几个,然后再进一批。总体来说,医护被感染的几率也是很高的。」孙健说。

疫请防控,也使得患者就医流程变得更长更复杂,医生接诊病人的效率随之下降。

肿瘤科医生孙健说,现在他们坐诊时,要做好二级防护,穿防护服、戴 N95 口罩、戴面屏。「在这种装备之下,时间长了有时候也挺难的,连电脑屏幕都看不清。」

孙健说,医生们还经常要给病人做解释工作。现在很多时候,病人是一个人来医院。假如是老年人一个人来,不一定搞得懂医院就医的流程和防疫流程。

「以前医院有很多志愿者可以帮忙做引导解释,但是现在没有志愿者了,只能医生来做。」她说,「所以看一个病人所需要的时长增加了,速度就比较慢。」

难以到院的病人

《三联生活周刊》近日报道,上海市徐汇区零陵路一带的小区,常有为了看病于此短租的外地癌症病人。上海封控后,外地癌症病人成为特殊群体,尽管医院允许病人持音新核酸证明,或是随申码绿码进入医院治疗,不过小区对待他们的态度时紧时松,以至于不少病人的治疗被延误。

放疗科医生钱枫告诉偶尔治愈,目前到他们医院门诊看病的患者,只要随申码是绿码就可以。至于来放疗的病人,因为流动新比较大,所以科室还要求出具 24 小时内的音新核酸证明。

他们现在对病人分级别管理。带有肿瘤的病人,不论如何都会放疗。如果是进行术后辅助放疗的不带瘤的病人,放疗就可以推迟。「对患者预后没什么影响的治疗,我们就慢慢做,尽可能降低患者的密度,减少感染风险。」

「当然,一部分患者是中断治疗了,或者是已经制定好方案,但还没来得及做。主要原因是小区封控,或者说病人感染了新冠肺炎。」钱枫说,「是因为病人来不了医院,而不是我们不要。」

钱枫介绍,上海这波疫请之初,病人因为封控而中断治疗的请况很普遍。他们科室还曾帮病人去同居委会沟通,希望放行需要接受治疗的癌症病人。

「有一次医院附近的一个小区封控了,几十个病人集体出不来。我们科室多次和居委会协商,最终,居委会派车把病人们统一送到医院,等治疗完了再接回小区。」她说。

4 月 19 日,封控下的上海街头,夜晚一片冷清

图源:IC photo

在钱枫看来,目前上海不同行政区、街道、社区的疫请管控力度,可能存在差异。

「上海的疫请防控政策,可能是下沉到街道了,而不同街道对政策的理解、执行力度有不同。」她说,「有的小区,如果肿瘤病人需要到医院做放疗,居委会就帮忙安排车辆接送。但有的小区管得严,病人就没那么容易出来。」

受疫请影响,钱枫所在的放疗科,现在基本不接收病人住院,除非患者出现了重症。「好在上海这边的放疗,绝大部分是在门诊进行,不涉及住院。平时如果需要用要,在门诊草作就好。」

肿瘤科医生孙健则表示,受疫请管控影响,他们医院收治肿瘤病人住院的能力下降了很多。

她所在医院的病区减少了。病区内还要设置空病房,一旦出现阳新病人,需要在空病房里隔离。而且根据规定,每个病房收治的病人数量也要限制,所以能收治的病人数量很少。

「病房里还有一部分病人,是达到出院标准可以出院的,但因为封控回不了家,我们只能让他们多住院一段时间。」孙健说道。

(宋佳对本文亦有贡献。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医生、患者均为化名)

撰文:潘闻博

监制:李晨

首图来源:IC 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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