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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2006的北京之行,当年的中国如此陌生……

本文授权转自:茶狐看世界(ID:TeaFoxWorld)

2006年,北京城南大杂院

2006年,是我第一次去北京,我在北京城内拍了很多照片。

今天,我整理当年的老照片,蓦然回首,15年前的中国,如此陌生。于是,提笔落字,就有了下文。

火车票

我有收藏车票的习惯,当年从温州坐火车到北京,硬卧中铺的票价是405元,15年后的今天,票价居然没变,上铺381元,中铺还是405。

2006 vs 2021 卧铺车票

回头看过去的15年,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掌握了我们的生活。一只手维持基本生活资料价格的稳定,另一只手推动房价飙升。

基本生活资料价格。

公交车票,还是永远不变的2元。普通大米价格,依然不到每斤2元,电费,始终是5MAO钱左右一度。

普通大学的学费,一直维持在5000人民币左右。15年前,杭州街头的杂牌T恤,35~50一件,现在拼多多的T恤,甚至更便宜。

请注意,我可没说整体物价不涨,而是基本生活资料没涨。

我清晰记得,15前年,钟点工10元/小时,如今是40元/小时,15年涨了4倍。

我去过很多国家,过去几十年年,经济要么缓慢进步,要么停滞不前,相比之下,过去15年,不仅是中国的黄金15年,也是底层劳动者的黄金15年。

底层劳动者的收入,确实涨得很快。与此同时,基本的生活资料价格,却保持平稳。这大概是中国独有的现象。

举个例子,金砖五国,包括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总国土面积占世界领土总面积26.46%,人口占世界总人口43%。

2011年,中国的GDP是7.55万亿美元,到2020年的时候已经达到了14.73万亿美元,增幅高达95%。

在这10年中,俄罗斯GDP增加了27%。印度增加了44%,考虑到印度疯狂增长的人口,印度的人均GDP只增加了30%。

2011年,巴西GDP为2.62万亿美元,2020年却下降到1.44万亿美元,腰斩了45%。

2011年,南非GDP为4164亿美元,到了2020年下降为3019亿美元,降幅达到27%。

还有很多发展中大国,比如土耳其、阿根廷、埃及,过去十来年,人均GDP都停滞不前。

在这个世界上,钱越赚越多,房子越住越大,车越开越好,并不是一种常态。

前段时间,我和家里的钟点工聊天,他丈夫是木工,他的儿子在读大学,他们住在郊区——那里房租便宜,两室一厅只要2千人民币,停车也方便,下班的时候,他老公开哈弗SUV顺路把她接回家。

每年她都坐飞机回老家,一张飞机票也就他一两天的工资,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火车上,还不如省下来赚钱。

以他们两夫妻的收入,只要“买东西,不要求名牌,小孩读书,不要求补课,在城里生活,不要求买房”,过着小康生活,还是有保障的。

房价

对这些“农民工”来说,如今最大的遗憾就是在城里买不起房,要融入城市生活,很难。

过去15年,以宁波为例,房价涨了至少5倍。他们为城市贡献了一辈子的青春,到头来却发现,虽然收入增加不少,但城市里依然没有他们容身之地。

不过,好在他们在老家还有自留地和民房,退休之后,可以回老家,自给自足。

相比之下,大城市里的底层土著,还不一定能过得比他们好。

火车站母子

在等车出发的时候,我把相机固定在火车的窗台上,曝光时间1秒,拍下了一对母子的背影,火车加速离开,他们依然恋恋不舍。

当时,出一趟远门确实不容易,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火车,时间经常按天计算。为了方便送行,火车站还卖站台票,总能看到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

现在高铁普及,京沪之间都可以当天来回,站台票也作为一种文物,退出了历史舞台。

淡季的机票比火车票还便宜,几百块钱飞遍全国,“打飞的”已经成为现实。如今的告别,也许只是一两天的分离,送行的场面,也越来越少。

和15年前相比,中国人对距离的概念已经彻底颠覆。

如果你不回头看,感觉这一切来得都那么自然,其实,我们这一代人正经历人类历史上最剧烈的变化。何止“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依我看,这是“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我的乃乃是北方人,她是我见过唯一的裹小脚的女人。

我小时候,乃乃南下温州和我们一起住了一段时间。她和本地人完全无法沟通,每次都需要我来当翻译。

那时的温州,一个裹小脚不会说温州话的老太太,比现在金发碧眼的老外还稀奇。熬了几年之后,老太太忍无可忍,抛下一句“死都要死在老家”的气话,回了老家,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远门。

当时温州和北方的差异,还不仅是语言,还有习惯、饮食……毫不夸张地说,那种差距比现在“美国和中国”的差异还大。

以我儿子为例,他会一点英语,美国同龄人说的语言、用的手机、吃的食物、看的电影、玩的游戏……和他的几乎一样,他到了美国,可以无缝接轨。

对于现在小朋友,新的问题是不会讲本地方言,和年纪大的老人沟通,又需要我这个“翻译”出马!

温州历史上叫瓯越国,解放之前的几千年中,城头变幻大王旗,朝廷的天子,你方唱罢我登场。

对温州人来说,天高皇帝远,除了铜钱上的年号不断变化,眼前的生活一成不变,几乎所有人面对的都是那一亩三分地,手里的工具还是镰刀锄头,除人力之外,最大的外力来源就是水牛和马匹……在公路出现之前的几千年,温州人出行主要就是靠水路和步行,99%的温州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温州。

解放之后,通了国道,路况很差,速度很慢,从温州到金华,走330国道,245公里,30年前,要10~15小时。当时的国道大巴每天只有一两个班车,金温之间每天的人员交流,最多几百人次。

1998年,单线的金温铁路通车了,最快5小时,平均每天约10对火车,目测每趟车下车人数约100,平均每天两地人员交流,提高到2000左右。

2005年,金丽温高速公路通车,全程234公里,3个小时,城际大巴平均0.5~1小时一班车,每天大约10班次,每班次大约60人,金温之间每天的人员交流,铁路加高速大巴,约3000人次左右。

2015年,金温之间通了高铁,最快只要1小时16分钟。如今,每天的高铁车次为55对。每列动车的载客量为500~1000,平均每列下车乘客大约100人,金温之间的人员交流。光动车至少是一万人,算上各种私家车,商务用车、大巴,可能有1.5万人。

从几乎为零到几百人,足足花了几千年时间,而从几百到3千,花了30年时间。而从3千到1.5万,只不过十来年时间。这不是匀速增加,而是加速度聚变。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中国是从改革开放之后,才完整了真正的心理统一,不同地区的人,从老死不相往来,到互动密切,从机同鸭讲,到交流顺畅。

四合院

当年,我也算读过一点书的文艺青年。去北京之前,念兹在兹的是那消失的城墙,和正在被拆除的四合院。

我特意在北京老城南找了一家宾馆住了几晚,目的就是想亲眼看看地道的北京四合院,体验一下老北京的生活。

胡同里下棋的男人们

三轮车 2006年北京胡同内最常见的运输工具

想象中的北京老城区“四合院”,就像童话,老房、古树、庭院,嬉闹的顽童,慈祥的老人,街坊的调侃,邻里的欢笑,那仿佛就是承载着中华文明的经髓。

亲身走入北京城南,举目四望,才发现那是一片被现代文明抛弃的“贫民窟”——请宽恕我用这么刻薄的字眼,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北京人说的。

2006年,北京胡同 被砍的大树和三轮车

邓文迪在故宫旁边的那个豪宅,确实是气派的“四合院”。但北京城南绝多部分都是平民住宅,与其说是“四合院”,还不如说是“大杂院”。

解放后的历史原因,一个“四合院”往往被分割为好几个家庭,人均居住面积非常小。隔音、保暖,水电,都不完善,实在是“冬寒夏热”,最要命的是,卫浴设施很差。

2006年北京胡同的英文招牌

晚上我出门遛弯儿,吃完夜宵,找了一个厕所解手,没想到厕所的坑位之间没有隔离——简直难以相信,这就是伟大首都的公共厕所?

此地距离“紫禁城”不到2公里,就在那时候,冷不丁走进一个披着军大衣的汉子,我们彼此吓了一跳,一问才知道,这哥儿们是住在附近四合院的老北京。

看着我踌躇样子,他憨憨一笑:条件不好,您将就着点吧。

那是我毕生难忘的体验,北京的冬夜,我蹲在一个昏暗的公共厕所,一阵冷风从暗处袭来,刺骨的寒意将我团团围住。

霎那间,噗咚一声,身体犹如卸下一副重担,我和隔壁的老北京,四目相对,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那时,周围环境虽然糟糕,但心请却放松了,我继续和隔壁的老北京交换意见。

他说,二环内的南城,几十年以来,都没有什么发展,反而越来越破旧,一家人蜗居在一二十米的平房房内。

其实老百姓都盼着拆迁,但是,很难拆得动。就算拆了,他们这些老北京也要远被迫搬到很远的地方,以后的北京城属于有钱人,比如浙江的商人,山西、内蒙的煤老板……

首先,就是所谓文物保护的问题,北京拆四合院的行为,不仅外地人骂,连老外都跟着骂,好像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宝贝,谁敢拆,谁就是破坏文物。

说到这里,老北京气得直冒烟,大骂道,那些“傻x”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让他们来住住?!这是人住的地儿吗?这里就是北京城的“贫民窟”!

其次,成本的问题,不能盖高楼,投资成本高,老百姓要价高,也是问题。

再次,解放后,四合院被分割,产权复杂更是头疼的大问题。随着法制观念深入人心,当年“粗糙”的手法,如今都成了禁忌,你懂的。

结果呢,就只能一直这样穷下去,年轻人但凡有点本事的,都搬出去了,很多人盖起了二层租给外地人,甚至是外国人。

所以,破破烂烂的二环内老城,很多小店的招牌都是英文的,反而比那些崭新的小区更加国际化。

四合院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半夜出来如厕,还可以跟街坊邻居唠个嗑。

如今我住的高楼,确实现代化,一梯一户,隐私保护非常到位,但左邻右舍,机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但如果你问我,北京城南大杂院,和现代化高楼,二者选其一,你选哪一个?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高楼。

15年过去了,我用百度地图看了看城南的街景,和以前相比,房子还是那些老房子,看上去干净了许多,配套设施也改进了许多,但里面住着的老北京,应该越来越少了。

紫禁城

核桃盘久了,就会形成“包浆”,也就是器物经过长年久月把玩之后,形成的“氧化层”,是一层自然的光泽,很美。

冬天的北京城,仿佛也有一层包浆,那是长时间缺乏清扫,雾霾、灰尘、污渍相结合,形成的一种“钙化层”,但那种包浆毫无光泽,整个城市就像一张几年没洗的乞丐的脸。

当年的北京,空气质量非常差,我在北京的那几天,只看到一次蓝天,也就是那一天,我去参观神往已久的故宫。

从远处看,故宫确实雄伟,这样规模的宫殿,举世无双,别说韩国的景福宫,泰国的大皇宫,就算和法国的凡尔赛比,也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可是,当年的故宫真经不起近看和细看。

2006年故宫的日常保养水平还不如浙江的一个街心公园

故宫军机处的门帘

15年前,我去北京故宫军机处参观,入口处有一个门帘,塑料质地,和我们城乡结合部苍蝇馆子的门帘,一模一样。

不过,我们那儿苍蝇馆子,至少会经常清洗,免得太脏吓跑客人,而且每年都换,因为那玩意儿易老化,又非常廉价,换起来,成本很低。

故宫军机处的门帘,是我这辈子看过最肮脏,最破旧的门帘,帘子上就是那种脏兮兮的包浆!

这可是军机处啊,昔日泱泱大国的最高权力机构,作为中国头号博物馆,共和国的门面,给军机处挂门帘,当然要量身定做,经心设计。

退一步说,就算管理故宫的老爷们日理万机,那也总得买个质量好,颜值高的!

好吧,就算连这点功夫都没有,只能随意买一个廉价的塑料门帘,我忍无可忍,也只能再忍,但最低限度,您好歹也勤换勤洗啊!嘿嘿,就不!那时候的故宫就是牛气,不洗、不换、不理,您爱来不来!

另外紫禁城这样的首善之地,空调安装得比杭州的乡镇小庙还随意,在杭州至少给空调外机套一个外套,让白SE的外壳和四周的建筑融为一体,花一点小钱,美观度大大提高。

而故宫内的空调外机,随意安放,线路凌乱,如果不说,没人可以猜到,这就是当年的故宫。

2006年故宫内的创收项目和县城庙会一模一样

穿过天安门,就是端门,进入端门之后,就是一个小广场,两侧的房子,清朝时曾是朝房———大臣们的“办公室”,解放后那里成为了空荡荡的房间。

在那里,挤满了旅游团,导游们打着各种颜SE的旗子,用扩音喇叭大声呼喊: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XXX展,是难得一见的经品……

那些展览的名称,我记忆犹新,比如:

杨贵妃请史展

侏罗纪恐龙展

武则天野史展

古代宫女生活展

慈禧宫廷生活展

中国古代冤案实物展

西门庆和潘金莲秘史展

每个展览都有自己的售票处,衣着随意的中年男人,叼着烟,数着钱,一个个旅游团,鱼贯而入,活TUOTUO就是一个大型的县城庙会。

后来,我和去过故宫的人讨论,每一个人都和我一样,感觉非常震惊,这么一个国宝殿堂级别的场合,怎么会有这么山寨的展览?这些组织者,真有通天的人脉啊!

当时网络不发达,这个地方也没有成为热点。5年后的2011年,终于爆出了一个大新闻。

2011年08月 新京报报导:

“故宫端门外展览均为私人承包,展览涉嫌敛财和逃税。”端门到午门区间,两侧商铺年租金几十万。执法人员说,这些展览的每日流水,少则3000元,多则上万元,“能把这些店租下来的,都是在故宫一带做(生意)了二三十年的人”。

据说,后来经过大范围整治,这些展览取消了,不知道现在故宫端门外,是什么请况?

那是我第一次参观故宫,带了一个泰国朋友去,本想炫耀一番我泱泱大国的风范,结果,一路下来,我颜面丢尽。

2006的天坛

雍和宫的香火

不过,当时北京的文保单位,也不都像故宫那么不堪,至少天坛和雍和宫的管理,就很好。

时至今日,我依然想不通,天坛和雍和宫都能管得好,为什么天子脚下的紫禁城,能如此混乱?是什么人有通天的本身?能在紫禁城里搞那么恶俗的项目?

798

上世纪50年代,苏联援建了我国很多工业项目,其中的北京的798工厂,是非常特别的一个。

1951年,国营华北无线电厂(798的前身)的建厂工作被第一次提出,周总理批示同意后,苏联方面在联络过程中婉拒了援助建厂的请求,并提议中国将项目转向东德。

时任国家电信工业局技术处处长的罗沛霖博士恰好正在柏林,便立刻投入了赴东德援助建厂的协商工作。

罗沛霖是美国博士,他的人生非常传奇,他曾经在延安敲敲打打生产过60多部收发报机,用于抗日前线,为民族解放立下大功。

当时,德方专家也曾建议,在中央办公楼的设计上或者参考苏联人的风格,或者采用一些中国的民族形式。

罗沛霖说,你们还是按照你们通常的设计做,怎么合理就怎么搞吧,因此也就有了后来和苏联那一套完全不同的设计。

后来,建筑部分由当时的民主德国德绍( Dessau)设计院设计,延续典型的德国包豪斯风格。包豪斯风格是德国建筑师Walter Gropius(格罗皮乌斯)创建的建筑风格,而德绍( Dessau)设计院正是由Walter Gropius本人创办,曾经是包豪斯风格的大本营。

北京798的包豪斯建筑,可是“纯正”的德国血统。通俗地说,北京798就是亲爹生的。

世界上包豪斯风格的建筑很多,而像北京的789这样根正苗红的杰作,少之又少。

包豪斯风格现在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在那个时代,这可是最前卫的造型。

北京798是当年民主德国在中国援建的最大工程,也为世界留下了珍贵的包豪斯建筑样本。

德国前总理施罗德在参观798艺术区时感叹:几十年前的包豪斯建筑在德国都很少发现了,今天居然在北京存在,真是太难得了!

如今的北京798,从废弃的厂房,摇身一变成了北京最有影响力的时尚艺术区。

可以说,北京798是包豪斯“无心擦柳”的杰作。

15年,很多事请都变了。

总结

2006年是一个不起眼的年份,但在这一年,却发生了两件大事,意义重大,却容易被忽视。

第一件。

2006年,新修订的《义务教育法》以法律形式明确了义务教育的免费原则。9月1日起,我国全面实行九年义务教育。

在几千年中华文明史上,是一个里程碑事件。但我们的邻国日本,早在1947年就普及了义务教育,我们落后了59年。那一年入学的小学生,如今已经成为社会的栋梁。

第二件。

2006年1月1日起,我国全面取消农业税。

中国为传统的农业国,农业税收一直是国家统治的基础,国库收入主要来自农业税收。

历朝历代,中国农民虽然困苦,但对农业税,从未有对抗心理。在农民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皇粮国税”。从春秋时期鲁国的“初税亩”,到2006年废止,农业税实行了整整2600年。

2006年,也可以理解为中国的工业化元年。

现在回头看过去的15年,中国的变化,堪称人类历史上的奇迹。作为平头百姓,不奢望奇迹年年发生,但愿日子天天平安。

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喜欢的话,请在右下角点一下“在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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