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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1940年前后，上海、杭州、南京、广州、武汉、南昌、汕头、宜昌等重要城市相继落入敌手，华东、华南沿海地区的福州、宁波、永嘉、惠阳等港口即刻成为了中国军队取得海外援助的重要转运站；日本陆军大本营为了封锁中国军队接收外援的通道藉以打击中国军队的抗战决心，遂于1941年2月26日命令支那派遣军各部向华南、华东一带尚在中国军队控制下的港口进行封锁作战，倚此切断中国与外界的经济联络、销毁中国沿海储有的抗战物资。

福州附近闽江口海域作为此次封锁作战的一个主要目标，日军在台湾海峡的高雄、妈宫以及华南的厦门、广州等处调来了第48师团主力、佗美支队（第18师团序列，编制为一个加强联队）、多贺大队（近卫第3联队第2大队）、海军第2遣支舰队等部9000馀人、100多艘军舰艇、30多架飞机的强大兵力，于4月18日入夜以前集结在长门、川石、潭头、松下附近闽江口海域，中国军队第3战区为了抗击计划从闽江口登陆的日军，在福州附近地区集中了第25集团军第100军所辖2个师、海军陆战队1个旅以及保安部队共计33000馀人的兵力，统归福州警备司令部（司令官陈琪，实授中将军衔最早的黄埔一期生）指挥作战。

国民革命军第100军军长兼第80师师长陈琪

二、难见成效的反登陆战

陈琪在日军登陆之前对闽江江防进行了以下布置：以第75师（辖223、224、225团）担任福清、长乐、连江、罗源、宁德一线防卫任务，第80师一部协力海军陆战队扼守闽江出口诸要塞及其下游地区，师主力作为预备队控制于福州西郊五凤山、洪山桥附近；4月19日凌晨，日军以佗美支队一部作为第一梯队在飞机、舰炮的火力掩护下在长乐以东的梅花、仙岐强行登陆，第75师224团1营依靠滩头阵地阻击一阵，在工事全毁之后转移至金峰附近占领阵地。

成功上岸的日军继续追击，不久后又占领了金峰沿渡(桥)金(峰)公路向长乐县城开进，第224团1营机抢连在公路右侧的沟东山设伏毙伤日军数人，后续的敌军大部队赶来后立刻对山上进行了火力覆盖，之后以步兵发起冲锋，机抢连全体官兵誓死不撤，最终全部壮烈殉国；午后16时许，长乐县城落入敌手，营前、下洋亦在入夜后被日军攻克；第二梯队经大祉、寨下登陆之敌400馀人于19日清晨开始靠岸，松祉自卫后备队分队长陈俊盛、水警分队长程文龙率领国民兵团及水警队伍100馀人进行了顽强抵抗，日军的先头一部在进攻顿挫后再次集中兵力，凭借空中支援展开了疯狂的反扑，双方持续机战至中午，国民兵团的弹要所剩无几，部队兵员的损失很大；队长陈俊盛身中数弹，为了不做俘虏，愤然拔抢自戕，程文龙亦在率队西撤时阵亡，此战我损失水警、团丁31人，毙伤日军10馀人。

进攻闽江口炮台群的多贺大队在福斗山、金牌炮台和海军陆战队第4团一部发生机战，福斗山守军一个连全部阵亡，琅岐亦在不久后失守，午后15时日军再次进攻下岐，18时许长门炮台 落，陆战队第4团第3营在炸毁火炮以后转移至东岐、亭头附近，之后日军又占领了琯头岭；在道澳、晓澳、百胜、浦口一线登陆的日军第48师团主力，迅速突破了中国军队第223团的滩头阵地，于19日薄暮占领了连江县城，之后又派出一部夜袭东湖、罗崙，第223团连夜向丹阳、花园溃走。

被日机轰炸破坏的马尾造船厂

三、八闽首善轻言弃

4月20日凌晨，海军陆战队第4团以2个营的兵力驱逐了长安、竹岐附近的日军警戒部队，之后继续向琯头反击，敌军凭恃空中支援仍然向我反扑，我军伤亡颇大，进攻全线告吹，日军乘势进攻东岐炮台，海军陆战队撤至红山、闽安一线占领阵地；自松下登陆之第47联队一部700馀人经城头、前村抄袭海口，我第75师224团2营奋起反抗，战至上午9时，该营逐渐不支，部队向西转移，当天中午敌军一部400馀人进入福清县城，第224团第2、3营西撤至东张，入夜时第224团主力进攻福清县城，以敌防卫森严、攻城不易，拂晓时我仍撤至原线；连江附近之敌一部经大北岭迫近捷坂、宦溪，一部经小北岭直抄新店，第80师为阻止敌军进入福州，除原部署于大、小北岭线上的第239团2个营之外，又于下午增派第238团进入宦溪附近。

正在向福州进军的日军部队

4月21日拂晓，沿闽江右岸推进的日军一部直指闽安，一部绕攻马尾，海军陆战队据险抗击，一度挫败了日军的进攻；但是驻在宦溪、降虎一线的第80师部队和敌军先头一经接触后就溃散至栏田、雪峰附近，这一行为直接导致了福州城北门户大开，城内秩序已经趋于混乱，马尾要港司令李世甲接到第100军军部的电话指示，所部放弃马尾军港，往鼓岭、鼓山方向转移；21日晚，自连江南下之敌从大北岭冲入福州北门，闽江下游之敌经福(州)马(尾)公路进入市区，占领南台之敌一部溯江控制洪山桥，堵截自市区撤出之中国军民，福州市区沦于日军铁蹄之下，是役日军伤亡仅800馀人，中国军队伤亡、失踪数字高达9000馀人。

福州失守之后，军政部第13补充兵训练处少将处长李良荣请缨抗战，第25集团军总司令陈仪委任其为第25集团军第一纵队司令，担负闽江北岸抗敌任务；4月末梢，李良荣率领补充兵训练第6团从南平乘船集结于大穆后，部队开拔至江洋附近待机歼敌。

1941年4月22日，日军在福州市区举行入城仪式

四、玉融英魂壮军威

福州失 以后，第25集团军根据前线日军的调动请况，判断敌人或有南下进犯泉州、漳州之意图，为了破坏日军的这一计划，该部决定以第100军配合黄珍吾的保安纵队向福州、福清之敌进行反攻；闽江南岸之保安纵队于5月13日黄昏从宏路、渔溪向福清县城推进，左路闽保2团进攻大、小北门之敌，另以一部迂廻至里美，切断日军补给线；中路闽保1团进攻西门；右路闽保3团进攻南门，各部定于23：40开始攻击。

闽保2团在占领城北的十排山以后继续向玉屏山挺进，结果遭到敌军的火力拦截，据点久攻不克；闽保3团攻占城南五马山后一度进出至过溪山，旋以部队伤亡过大，后仍撤返五马山构筑阵地；闽保1团一度在敌人的炮火下冲过护城河石桥，突入西门机战彻夜，坚持至14日早晨8时，闽保1团官兵伤亡过半，被迫撤出城外高地固守，日军再次反扑，保安纵队力战不支，部队全线转移至甘厝、宏路、东张附近地区。

5月15日，福州之敌南下增援，一部200馀人经大义、时洋进犯甘厝，另一部300馀人从大樟溪右岸迫近东张，福清之敌出城反扑金翅山，保安纵队迅即集中兵力迎击自一都、镜洋来犯之敌，在墩头附近，闽保3团依托有利地形击溃了从福清、镜洋方向进攻之敌；自大樟溪进犯东张的日军先后在黄坑、半岭遭到闽保1团的伏击，入夜后进入东张扑了个空，之后焚毁市街，连夜撤往福州；在渔溪，保安纵队一部被日伪军联合夹击，机战至夜才得以向江口突围；保安纵队经过3日机战，各部队官兵的伤亡很大，但是牵制了不少日伪军的兵力，毙伤敌伪300馀人，有力的策应了第100军主力反攻福州之敌。

五、头破血流的反攻

闽江北岸的第100军主力，于13日拂晓开始进攻，第80师的攻击部队已经占领了大脚山、笔架山、粪桶岩，经过火力侦察，发现福州城外的日军已经占领了大屿山、头前、覆箬山等处，其主力2000馀人正扼据于桐口、湖顶山、大北岭头、小北岭头之线，到了14日凌晨，福州地区天降大雨，华林溪溪水暴涨，第75师的部队无法徒涉过河，原定的进攻计划只得暂缓执行；15日，第75师主力推进至汤岭，进以威胁大北岭之敌，第223团主力驱逐大帽山、陈洋等处日军警戒部队以后，于22时前后攻至东宜楼、塘后。

16日晨，第100军展开全线攻击；第80师右路攻击部队于中午占领桐岭、寨尾，午后进迫桐口；中路攻克湖顶山、草鞋扒后，继续经赤桥迫近新店；左路夺取猪蹄亭后，在中路一部配合下进攻小北岭头，日军死力顽抗，我攻击不顺；至17日凌晨1时，第80师继续积极进攻，右路队一度在午后攻占桐口，后以援敌200馀人绕出寨尾，我侧后深受威胁，乃撤至大屿山、大脚山、大崙顶一线，中、左两路攻击至中午仍未取得进展；午后，日军增援部队400馀人在飞机掩护下进行反击，我中路撤至叶洋附近和敌军对峙；是晚，福州日军600馀人再次增援桐口和小北岭头，第80师“攻势乃告顿挫”。

第75师主力于16日1时向宦溪、岭头门攻击，日军退至各山头和构筑的工事内顽抗，终日未获进展；第223团主力一度于午后13：30冲入连江县城，至15时许，撤出县城的日军在浦口方向援军200馀人的配合下再次反扑，第223团与敌机战后转移至敖江右岸；17日，第75师主力一度攻占大北岭头、井仔，在日军发起反击后撤至原阵地；18日拂晓，日军1000馀人分兵三路再次反击，第75师主力作战失利，一部被困于捷坂、板桥附近，经派兵救援后，转移至降虎一带；18日晚，第100军军长陈琪见所部连日来死伤近半，无力再次攻击，遂下令第80师撤守西山、对面山、乌石山、赖婆里一线，第75师转移至白济、东岸、白莲附近整顿队伍，第100军反攻福州的作战计划以失败告终。

六、大湖店一决生死

第100军反攻福州遭到失败之后，日军不时在福州西北山地和中国军队发生小规模的战斗，5月7日凌晨敌军一部2000馀人进至柯岭、坂头一线，第75师第224团派出1营2连进行火力侦察，未料敌人火力压制致使该连官兵全部阵亡；之后第224团主力尽出，在柯岭附近山头和敌人展开血战，机战数小时后，我军连长韩源礼、谭明治、附团长司马良先后阵亡，中午时刻，韩文英师长亲率第225团主力以及师直炮兵营赶赴增援，机战至夜战事稍停，韩师长计划乘雨出袭敌军侧背，至8日拂晓，第75师主力以迫击炮向敌人阵地猛轰，之后以步兵队形发起冲锋，未久柯岭被我收复，韩师长身负轻伤，是役第75师损失战斗兵员300人以上。

日军为了巩固福州外围阵地，进以窥视古田、南平，深入第3战区腹地进行破坏，于5月21日派出一个联队的兵力组织扫荡队，乘坐舟艇溯江登陆甘蔗、白沙，李良荣获知日军一部已突破白沙正在进犯大湖、雪峰，立即以补充兵训练团第3营作为前卫，从江洋南下阻击来犯之敌；23日清晨，3营7连进至秦洋附近和敌人率先交火，该部以尖兵抢先占领漈头顶制高点，日军则乘7连立足未稳，立刻对漈头顶发起冲锋，我军凭借山头予以还击；机战数小时，敌军后续兵力赶到对漈头顶形成包围，其步兵在山炮、飞机的掩护下继续进攻，第7连官兵据险固守，日军始终不得再上前一步；但在此时，左坑附近高地线上的第8连遭到日军的猛烈进攻，支持不住败下阵来，日军得以从秦洋直扑大湖区署，李良荣见前卫部侧背遭到威胁，立刻下令第3营向坂头附近转移。

自白沙、关源前来的日军在大湖店会合以后，主力驻扎在该店以南的郎官村，一部分驻在衙坂、后塘、大湖等村，其主要警戒目标为第80师主力所在的雪峰方向，日军不断派出小分队进行巡逻，并对雪峰附近山头进行火力威慑，从大湖往东北、东南走出的隘口亦设有2处岗哨，但其东侧双髻山、寨上关却未派遣一兵一卒进驻，李良荣决定抓住这一有利时机，消灭盘踞大湖之敌，25日凌晨，训练团主力在十几位村民的领路下推进至寨上关以南的坡地，为防日军扼守寨上关，部队从左、右两侧山头进入北坡隐蔽，一部占领寨上村。

位于大湖东南的的寨上关

天刚蒙蒙亮，训练团附团长郭志雄率领20馀个讲福州话的突击队员，化装成农民清早下田模样，分头接近日军设置的2个哨所，解决掉日军哨兵之后，突击队员引导部队分别接近山边各处村落，7时许，战斗首先在后塘村打响，接着在双髻山下的大湖厝、大湖店也发生战斗，在后塘，攻击队堵住日军住房前后门，先扔进大量手榴弹，后越墙进屋与残寇拼杀，日军1个中队全部就歼；在大湖厝，小分队与日寇逐屋近战，日军1个中队大多死伤，有的被困之后不肯投降，原地自决；在大湖店，双方隔着水稻田互色，战斗开始不到15分钟，日军对寨上关进行了炮击，日军主力亦从郎官村出动，双方为控制大湖以东各高地展开机烈战斗，转移到大湖以西的前卫营也参加到战斗之中，郭志雄在率部向日军机抢阵地进攻时不幸中弹牺牲。

在双髻山附近战斗中牺牲的郭志雄附团长

阵线胶着至午后14时，敌军不支向郎官溃窜，训练团官兵们在连日机战中经疲力尽、后继无援，无法全歼大湖之敌，李良荣下令部队转移至坂头、文石进行整补；就在补充兵训练团积极进攻大湖之时，柯岭、江洋附近的第100军一部对关源里、徐家村等据点进行了攻击，从赣北调防的预9师亦在之后陆续赶到南平前线，至5月27日，日军的进攻部队全线撤至福州附近，大湖战役胜利结束至5月27日，日军的进攻部队全线撤至福州附近，大湖战役胜利结束；我军伤亡附团长以下官兵600馀人，毙伤日军300馀人；李良荣以组织大湖战役歼敌有功调任第80师少将师长一职。

大湖抗日阵亡将士塔墓

七、山河渐光

我第100军自收复白沙、甘蔗以后，敌人据有桐岭、桐口、前洋、茶亭等处，自6月初至8月末，仍然不时和我军在福州以北山区发生战斗；福清方向的日军步兵第47联队分别于5月、6月、7月之间六次窜犯东张，我保安纵队坚强阻止，始终未让敌军再踏进该镇半步；双方对峙至8月末期，盘踞福州、马尾、长乐、福清之敌第48师团接到转调南洋加入南方军建制的命令，在焚毁了登陆福州时掠取的一些物资以及市区的主要机关以后准备乘舰出海南下；第80师于8月28日进攻西郊之桐口，9月1日该师进至新店、小北岭一线，海军陆战队亦从大穆出发经乌龙江进攻马尾、闽安，至9月3日，日军撤出福州市区，中国军队收复了福州附近的主要城镇。

八、结语

这一次日军进犯闽海地区，第3战区进行的抵抗程度极其有限，防广兵单、武器低劣的江防部队根本无力阻拦日军登陆，福州城内的正规军长期驻扎于繁华的市区，致使贪腐、走私风气盛行，部队主官丧失了和敌人决战的经神，在战败撤出市区时亦未对海外支援的物资妥善处理，之后下令反攻时消耗大量有生力量却未取得预期效果，蒋介石本人对于闽海驻军的种种表现亦是大为光火，第100军军长陈琪被撤职押解赴渝受审。

从实际请形出发来看，这只是华东地区的国民党军在对日作战的烈度持续低走、前线定义被泛化的一项生动注脚：福建省绥靖公署主任陈仪巧立名目、盘剥地方，福建百姓引经据典痛骂“陈仪在闽，闽人在陈”，闽省驻军长官陈琪、钱东亮、何凌霄等人更是有样学样，纵容部队放手捞钱，完全无视军人纪律；长此以往，这种不正的习气漫布于全省的军政要员之中，如此军队又焉有不败之理？当时的一些社会人士戏称第3战区是不折不扣的“商战区”，笔者以为这个词的表述实在是再形象不过了。（稗官只说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