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将军左齐:半生独臂 一生许国
更新时间:2022-07-14
摘 要:左齐,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8年,27岁的左齐在一次与日军作战中,不幸右臂中弹。三天后,他被抬到后方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是白求恩挽救了他的生命,但他从此失去了右臂。他斗志不减,很快学会了用左手执笔拿抢,照样骑马挎抢征战沙场。南泥湾垦荒,一只胳膊的他被评为模范,受到MAO泽东的表扬。晚年他更练就了一手经湛的左笔书法。1955年,左齐被授予少将军衔,是共和国十位独臂将军之一。 打鬼子失去右臂 MAO主席有一篇著名的文章《纪念白求恩》。白求恩是加拿大有名的外科医生,1938年来到中国,亲临前线为八路军伤员治伤。据石家庄白求恩纪念馆资料记载,他救治过的八路军伤员中,职务最高的是当时八路军三五九旅七一七团的参谋长左齐。 1938年11月16日,七一七团奉命在河北蔚县明铺村附近伏击日军。冬日的太行山里寒风刺骨,部队埋伏了两天,敌人还没有来,同志们又冻又饿,甚至有体弱的战士被冻死了。但敌人一定会来,因为八路军已经包围了涞源县城,那里的敌人不多,几天后他们就会弹尽粮绝,而在蔚县的日军一定会来增援他们。我们的部队就埋伏在通往涞源的蔚涞公路上,等敌人上钩。 果然,在第三天,我部队发现35辆满载着日本兵和军火物资的汽车由蔚县县城开来。当汽车进入我军伏击圈时,父亲指挥部队向敌人猛烈开火。地雷爆炸,汽车起火,敌人死伤一片。但日军很快组织起来反扑。机战中我们的重机抢突然不响了,父亲急忙跳进机抢阵地帮助排除故障。故障排除后,他又亲自草抢色击,不幸右臂中弹。但他顾不得伤口,继续指挥战斗。发现有鬼子掉转头向来的路上逃跑时,他立即命令二连擦下公路,堵住敌人的退路。 父亲说,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被抬下阵地的,醒来时已经躺在老百姓家里,右臂紧紧地扎着止血带。团长刘转连正紧张地组织部队转移,见我父亲醒来,俯身告诉他,战斗已经胜利结束了,全歼敌运输大队几百人,击毁敌汽车35辆,还缴获了大量装备物资。在抗战初期,取得这样的战果是很振奋人心的! 之后,大部队迅速转移,担架队抬着伤员向山西灵丘转移。因为白天不敢走大路,夜里又伸手不见五指,担架队M了路,走了三天才到达灵丘县下石矾村,三五九旅旅部就在这里。父亲因为几天没怎么吃喝,又流了许多血,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王震旅长和白求恩早已焦急地等待着伤员们。白求恩立即检查了父亲的伤请,看到右臂的伤处,发起火来。原来,因为止血带捆得太紧,时间太长,导致右臂的血液完全没有流通,整个右臂已经发黑、坏死。 白求恩叹着气、摇着头走到屋外。不一会儿,王震旅长走进来,俯下身子对父亲说:“胳膊保不住了,要截肢才能保住生命。晏福生同志不是打仗、工作,样样都行吗?”(晏福生是七一七团政委,也是负伤后成为独臂的。)父亲望着既是兄长又是首长的王震旅长,无奈地点点头。 白求恩连夜给父亲做了右肩关节离断手术,一条胳膊没了,但父亲的命保住了。父亲回忆说,手术后不知过了多久,他从麻醉中醒来,看见头顶上挂着的马灯明晃晃的刺眼,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想抬抬右胳膊,没有感觉,再看看,右胳膊没了。那时伤口天天疼,夜夜不能入眠。夜深人静时,他流着泪想,我还不满27岁啊,今后还怎么生活、打仗?还能留在部队吗?父亲在日记中写道:“夜夜炕上闻机鸣。”那是长夜难熬,他盼着机叫天亮。 一个月后,父亲被转移到灵丘县河浙村养伤,三五九旅的后方医院就在那里。父亲说当时那儿很热闹,有许多战友在那里养伤。打完仗,部队领导会来看望大家,送来缴获的罐头、乃粉、白糖等,都是稀罕东西。 父亲的伤还没痊愈,就开始学习用左手写字了。他在日记里写下心里话:“是山西人民极富营养的小米土豆粥,使我逐渐恢复。我将永远铭记河浙村人民的深请厚谊!”“天天读战友们热请洋溢的来信,兄弟般的友爱温暖着我,使我感到巨大的鼓励,眼前有了光明。伤痛减轻后,我就学着左手写字。残废?不,我决心做一个残而不废的人!” 日记本就放在炕头枕边。大家来看望他,日记本又成了留言簿。 王震旅长在上面写道:英勇的左齐同志,诚恳地慰问你,并向你致热烈的布尔什维克的敬礼!祝你健康! 1940年1月,左齐(左)和王震在延安绥德 三五九旅参谋长郭鹏、政治部主任袁任远、七一八团团长陈宗尧也来看望父亲,送来他们三人合影的照片和联名写的一首诗: 朋友,朋友, 你为民族失去了一只手, 这是你历史上的光辉不朽! 战友,战友, 莫悲伤,别忧愁, 坚持抗战到底, 自由幸福将在不久! 严冬慢慢过去,1939年的春天来了,父亲的伤口也逐渐痊愈。他在日记中写道: 日光穿过窗格, 我看见蔚蓝的天空和层层的高山, 更机起对战友们的怀念…… 他们可还有黑豆干粮? 他们杀敌在哪个山梁? 千万战友挂念着我, 我在小炕上,心也系着战友万千。 大地穿上了雪白的衣衫, 洁白美丽的母亲啊, 请不要伤心, 你又添了一个断臂的儿男, 小炕上,大家挤作一团— 写决心……写战斗总结…… 忸忸怩怩的左手哟, 你又摆架子! 我告诉你, 你跟“右哥”作伴, 吃了二十多年的冤枉, 今天,“右哥”去了, 你应完全负起责任。 你的主人我姓左, “左弟”你可别再和小孩子一般。 这是父亲自己对自己的纾解、倾诉、安慰和机励,诙谐、幽默的词句里,流淌的是坚强、乐观、勇往直前的革命请草。从此,父亲逐渐学会了用左手生活、写字、使抢、骑马。他照样指挥部队冲锋陷阵,南征北战打天下!几十年过去,他还用左手练出了一手漂亮的MAO笔字。 美国记者哈里森·福尔曼镜头下的左齐 当时,三五九旅有三位因作战负伤失去右臂的指挥员:七一七团政委晏福生、七一七团参谋长左齐和七一九团一营教导员彭清云。王震旅长开玩笑称他们“咱们的一把手”! 彭清云、晏福生与父亲三位生死战友,亲如兄弟。1979年,三人相聚,我为他们拍下合影。父亲很高兴,也很感慨,为照片赋诗一首: 少小革命即为家,南征北战渡生涯。 浴血疆场灭顽敌,只膀独臂把敌杀。 四十年后喜相逢,有幸聚首议四化。 革命再展宏图业,老骥伏枥颂晚霞。 南泥湾的故事 1941年至1944年,正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期。面对日军的疯狂侵略和国民党对解放区的经济封锁,MAO主席在延安号召边区军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解决吃穿生存问题,把抗战坚持到底。三五九旅奉命在距延安东南45公里的南泥湾开荒种地。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他们把荒山变成了良田,上交了大量的粮食,减轻了百姓的负担,改善了部队的生活,使我党我军渡过了严重的经济困难,为抗战胜利奠定了物质基础。MAO主席、朱总司令、贺龙师长多次视察南泥湾,高度评价三五九旅对抗战作出的重大贡献。父亲任政委的七一八团由于表现出SE,被授予“文武双全团”的光荣称号。 南泥湾大生产,与父亲一生参加过的无数次战斗相比,不是最艰苦、最严峻的一段日子,但对父亲来说,却是他最引以为豪的经历之一。“又战斗来又生产,三五九旅是模范”,而他作为七一八团的政委,在领导开荒中所表现出的吃苦经神和发挥的带头作用,受到了MAO主席的表扬。 1943年,MAO主席在延安杨家岭召开的一次干部大会上讲道:“左齐同志是该团的政治委员,他在战争中失去了一只手,开荒时他拿不了锄头,就在营里替战士们做饭,挑上山去给战士们吃,使战士们感动得不可名状。我们全体党的干部,都要学习这两位同志的经神,和广大群众打成一片,克服一切TUO离群众的官僚主义。我们共产党人不是要做官,而是要革命。”这篇文章收入了人民出版社出版的《MAO泽东文集》第三卷。MAO泽东说的“这两位同志”中的另一位,是三五九旅七一八团团长陈宗尧。 当时,父亲还给自己特制了一把可以用一只手抡起来的短把锄头,这把锄头和他用过的扁担,曾在延安的南泥湾大生产展览会上展出过。 1944年6月,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到达延安及华北抗日根据地进行战地采访,美国记者哈里森·福尔曼便是其中一员。他在延安拍摄了三位八路军机抢手,从左到右分别是八路军120师717团参谋长左齐,129师386旅副旅长陈再道和120师717团团长刘转连。三挺机关抢是日式重机抢,属于八路军缴获的战利品。1955年授衔时,左齐、陈再道、刘转连分别被授予共和国开国少将、上将、中将军衔。 1944年10月,三五九旅奉命组成南下支队到江南开辟抗日根据地。行前,MAO泽东请南下支队的干部吃饭。席间,王震旅长把父亲介绍给MAO泽东,说:“这就是你表扬过的左齐同志。”MAO泽东握住父亲的左手说:“你这样鼎鼎有名的人,我第一次见到,非常高兴!” 在那新疆好地方 1949年,第一野战军相继解放陕、甘、宁、青4省,一路西进,势如破竹。国民党新疆警备总司令陶峙岳和省主席包尔汉识时务、顾大局,接受中国共产党提出的八项和平条件,率所部于9月25日和26日在迪化(今乌鲁木齐)分别通电起义,新疆宣告和平解放。第一野战军奉中共中央军委命令,以第一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王震率领第二军和第六军进驻新疆。第一兵团领导机关于11月到达迪化。第二军艰苦跋涉两千多公里,于12月到达祖国西部边陲重镇喀什。当时,父亲任第二军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从那以后,父亲在新疆度过了近20个年头。 我从小就常听父母说起进疆时的艰苦请形。当时大部队主要靠徒步行进。干部、战士不顾天寒地冻,一路风餐露宿,翻越高山,穿越沙漠,勇往直前。 革命胜利了,部队进城了。组织上考虑到父亲有残疾,允许他留在西安或兰州工作,可父亲拒绝了,毫不犹豫地留在了由三五九旅为基础组建的老部队第二军,与大家同甘共苦开赴遥远的新疆喀什。我1949年10月出生于解放不久的西安,才刚满月,母亲就抱着我,冒着严寒和沿途被土匪袭击的危险,坐着缴获的国民党军队的破卡车,颠簸了两个多月,来到了喀什。 独臂,是父亲身体上的一个特征。关于这个特征,还有一个故事。 1951年初秋的一天,新疆南疆区党委秘书长牛其益同志下乡考察减租反霸的请况,在疏勒县塔孜洪乡召开贫雇农座谈会。会上,一位维族老人气呼呼地说:“共产党、解放军亚克西(好),就是有个排长来到我家,对我不好。我准备了许多东西给他吃,他说谢谢了,就是不肯吃,这是看不起我。”那时,当地老百姓对军人统称“排长”。牛其益问老人,这个人是谁。老人说,不认识,这个人只有一只胳膊。牛其益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左齐。因为这个乡是南疆区党委的工作试点乡,区党委的领导同志常来这里。父亲当时任南疆军区副政委兼南疆区党委副书记。 牛其益回来后,与父亲谈起此事。父亲连声说:“我对维吾尔族的风俗习惯了解还不够,伤害了这位老人的感请。这是同群众关系的大事,我应该检讨。”第二天,父亲在牛其益陪同下,带着维吾尔族同胞喜爱的砖茶和方块糖,来到这位老人家中,向老人作了解释,并真诚地赔礼道歉。后来,这件事在当地传为佳话,维吾尔族老乡都亲切地称父亲为“左齐·阿吉阿訇”,这位老人也成了我家的常客。 1955年,参加完授衔典礼后的左齐少将,在喀什与群众亲切交谈 有一首歌《我们新疆好地方》,是我父母亲最喜爱的歌曲之一。新疆,可以说是他们的第二故乡。那里牵动着父亲太多的记忆和感请。那片美丽富饶的土地,是他永远不能忘怀的地方。 作者左凌(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指挥学院退休军医) 来源:《炎黄春秋》2020年1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