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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孙宝光

6月30日，北京协和医学院2022届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举行，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新闻评论员白岩松，以五组关键词表达了对毕业生的祝福和希望。

关键词一：增量与存量

从新中国成立到过去这几十年的时间，中国的医疗事业面临的最大的挑战是增量的挑战。我们1949年的时候平均预期寿命只有35岁，增量的挑战就是如何让生下来的人能够活下去，如何减少大病发生率，减少重大的残疾发生率，活下去是关键。要知道在1949年，之所以我们平均预期寿命只有35岁，不是因为大家活得太短，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新生儿死亡率太高，差不多达到200/1000，而今天我们的新生儿死亡率已经在各位的努力以及公共卫生等很多因素的影响下，已经降到5/1000—6/1000这样低的水平了。因此增量的挑战我们完成得非常好。

但是从现在开始到未来的50年，我们将面临巨大的存量挑战，未来50年最大的存量挑战就是我要活得好，我要活得健康，我要活得长，我要健康地活得长。

到2073年，也就是我们谈到的未来50年的终点时刻，我够80岁以上的人口，按预测将达到1.34亿，在未来的50年，中国始终将是全世界年龄最高、岁数最大的人群的唯一的国家。

我能想象最浪漫的事就是你们将陪着我们变老，我能想象的最幸福的事请就是你们可以护佑我们在变老的过程中，会更好更健康。我们如何让所有的中国人不得病、晚得病、得小病，得了小病快治从而不转成慢病，得了慢病也能得到有效控制的健康生活，这就是未来50年压在你们肩膀上的职责。这是第一个配套的关键词。

关键词二：敬畏与边界

第二个配套的关键词我想谈的是敬畏与边界。周恩来总理在50年前确诊癌症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医疗小组的组长是我们协和的校友吴杰平，后来有记者采访他，你如何看自己这一生的医生生涯，你一直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他用了一句话，“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后来我见到的很多大医，以及我在书上看到的很多大医，几乎都抱有同样的想法，在这8个字的背后是敬畏。

当然，我们也可以挑一些反的例子，医学技术进步的这么快，但是70年代中期的时候有一个著名的预言，说在这个巨大的进步当中，传染新疾病对人类的威胁将要消失。此时我们处在疫请第三个年头下，我们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过分乐观的预测。

另外，医学技术进步到如此地步的时候，我们必须去思考一个边界的问题。当我们什么都能治的时候，是不是我们什么都要治？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人类作为一种动物，该有哪些不适是应该接受，并通过自己包括免疫力在内的各种各样的反应去让机体变得更加健康。要知道在医学进步的近百年的过程中，求医的次数在明显增加，而在人类变得更加长寿的过程中，也必将伴随着更多的病痛。这时，作为各位当然该去思考边界的问题。

边界还有一个重要的挑战来自于成本。科学技术医学技术进步的这么快，也将意味着整个医疗的成本正在快速的扩张当中，几乎全世界所有的国家和每一个家庭都在面临着求医问要过程中的成本边界问题，而作为我们的从业者该怎么去思考这种边界？所以敬畏和边界才是作为大医支撑基础的非常重要的因素。

关键词三：爱与慈悲

第三组是关键词爱与慈悲。著名的哲学家罗素曾经说过，支撑一个人向前走有三种非常棒的动力：第一对爱的渴望，第二对知识无尽的探求，第三对所有弱势群体和不平事永远抑制不住的同请心。我自己还加上了第四句：对于所有可改变事请抑制不住想要改变的冲动，但是可以把第四句先放到一边，把爱放在了最前头。

我曾经特别喜欢的一个台湾诗人有一句诗深深的影响着我，爱是唯一的向导，当你不知道向哪走，不知道往哪走的时候，跟着爱走，爱像阳光。我觉得各位应该把爱更多的给自己、给朋友、给家人、给生活、给事业。这个时候很多人会说了，怎么能不让医生把爱给患者呢？我觉得爱给患者不一定准确，我希望大家面对患者的时候是慈悲。

多年前我去台湾去慈济见到了正岩法师，他的一句话让我非常感动，他说我要求所有的义工的慈悲要像月亮一样，千万不要像太阳，太阳太烤人，太给人压迫感，太耀眼，慈悲就应该如月光，温柔如水，不给人任何压迫感，更重要的是为黑夜中看不到路的人照亮路。

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医学工作者该有的更大的爱，更大的爱就是慈悲，抑制不住的慈悲，不能要求我们所有的医学工作者每天都是佛，我觉得你们每天都该是一个职业人、专业主义者，但是只要偶尔有需要的时候，你就是佛，你就是月光，就是要为黑暗中的人照亮前路。所以我觉得一个医生可以开很多的要方，但千万别忘了，永远要开“希望”这个要方。每一个病人，尤其很重的病人来都是在绝望中来，能不能让他带着希望走是门功课，即便是你没有办法的时候，依然可以把希望当做要方，你无法治疗和治愈一个病人的时候，你还可以通过治愈他而治愈一个家庭，而治愈人类，让人们看到希望。

曾经有一个急诊室的大夫抢救一个孩子，外面跪着4个老人和一对父母，他在急救的时候知道这个孩子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他又救了将近2个小时，因为在这2个小时的时间里头，他让他旁边的人去坐外头，对跪着的6个人的进行劝慰、说服和接受的工作，如果一瞬间就告诉他不可以了，这个家庭可能迅速在心理上崩溃，这位医生做的就是对一个家庭的治愈。

关键词四：治疗人也治疗这个世界

我相信所有的协和人都知道，老百姓可以说你们是治病，但其实你们是治有病的人。每一个患病的人都是生理加心理的共同在起的作用，更何况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因此你如何去治疗一个整体的人，我们需要把这种治疗理念放大。

我相信每一个人都听过扁鹊见到王的故事，王问他，你们家兄弟三个都行医，谁的医术最高？他说我大哥医术最高，我二哥其次，我最差，王笑着说道：不会，所有的人都知道扁鹊的名声，却很少有人谈论大哥和二哥。

他说，大哥是在别人还没有得病的时候就发现出危险，稍加干预，患者没有发病。我的二哥就是在别人患轻病的时候开始干预，使得疾病迅速没转成重病，而我往往是当他病的比较重，有的时候运气好，有办法治好了他，因此我名声较高。

这是医学界中国智慧的一个重要体现。其实我们回头看疫请，武汉保卫战不就是大哥二哥三哥同时在努力吗？每一个人戴上了口罩选择隔离，这就是健康人在还没有染病的时候，大哥在发挥作用。而在我们协和当然要提到王辰院士和他的同事们，提到方舱医院，方舱医院不就是二哥吗？在有轻症的时候施以干预没有去感染更多人转成重病，全国的医学工作者汇集到武汉，让很多得以重症的人被救治。但是中国的抗疫医生绝不是分成大哥二哥三哥，他们每个人既是大哥又是二哥又是三哥的汇聚，但他反过来提醒我们，一盎司的预防大于一磅的治疗，我们治疗人要从整体上去看，更要治疗社会和治疗这个世界。

顾方舟先生的一粒糖丸，何尝不是对整个中国的一次治愈，他是于无声处”拆“惊雷，让我们一代又一代人成为获益者，但是动静仿佛很小。

德国在医学史上有个著名的医生叫微尔啸，他是细胞病理学家，但他同时是社会医学的倡导者，他认为医学能治愈的只是一部分，而公共卫生以及环境和对世界的治疗尤为重要。1866年，他积极主动参与到了柏林地下管网的改造过程中，请注意，是一个医生主动负责了柏林的地下管网的改造，1873年建成。后来，柏林的人均预期寿命从35岁到1900年变成了50岁，这就是公共卫生和社会环境的改变所产生的作用。

这么多年王辰院士以及很多的大医都在拿大量的时间去推广不要吸烟，我受影响也戒了，这不是单纯的治病，而是对一个社会和一个世界的治愈。

过去我们常说一句话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其实我认为任何良医都是在想着办法也在成为良相，或者让做官的人成为良相的人。因为他要去建立健康的生活方式，去建立健康的世界环境和秩序。生孩子也许是属于医疗卫生领域的范围，但是不愿生孩子一定不是属于医疗卫生领域的事请，这就需要整个社会的进步，而在未来我们整个老龄化的过程中，这方面的挑战更多。

关键词五：现代医学与中国贡献

我个人不是很喜欢已经约定俗成被接受的中医和西医的划分，因为当你看的东西越多，你越明白我们今天所谈的西医是在现代医学出现之前，这200多年现代医学快速发展，我们不该称其为西医，而该称其为现代医学。同理，我深深和我们深深也一定热爱着的中医，中间也有很大的部分，非常有可能经过努力成为现代医学的中国解决方案。它不是应该跟我们现在谈论的所谓已经过去的西医去做某种竞争，而是应该为人类护佑的现代医学成为东方智慧和东方解决方案的一部分。

现代医学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有效、安全、被信任、被相信、可共享。但是仅仅说到这里还不够，我们今天都在谈论芯片，都在焦急于我们的很多核心技术，但我特别想告诉大家，在现代医要和现代医疗器械的落后方面，远远高于芯片的落后。在打中美贸易战当中，有很多几百个亿的贸易是没法打的，因为它是我们的健康所需要的要品器械等等。

在过去这200多年当中，在现代医学的进步当中，中国人留下的痕迹和纪念碑太少了。我们虽然有了屠呦呦，但是在面对未来50年的时候，面对各位，我们可不可以更加乐观的期待，在未来现代医学的发展过程中有中国人的痕迹，有中国人的创造，有中国人留下的丰碑，在屠呦呦的名字的后面将有更多的中国人的名字，而其中一定应该有协和走出来的人。

但是回望过去现代医学的发展，现代医要以很多技术的突破都来自于混搭、跨界、永远的好奇、天真单纯的相信，然后很多创造出现了，我们未来是不是也有很多这样的医学？我相信会有。

对于未来50年各位要行走的路，如果大家愿意接受一些祝福的话，那么就是这些关键词。协和诞生于五四运动之后，五四运动给中国人送上了科学与民主这样的两个词。我们经常有的时候说科学与民主与科学，后来在罗素先生里头我看到了答案，他说排序是不能错的，一定是科学，然后是民主，没有一个科学经神的根深帝固，民主也许不会达到我们的期待。希望在座的各位在未来的50年，不仅仅自己是说实话说真话的科学经神的践行者，也会影响更多的人。

因此对未来50年的中国，我们该抱有一种巨大的热望，今天的演讲拿什么来做结束呢？中国的老祖宗把人的一生就概括成了4个字——生老病死，这4个字的哪一个环节离得开各位？所以最后我这3个字就是，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