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族的抗战从此开始了……”
更新时间:2022-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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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静蕾手书纪念抗战胜利的诗 本文作者为徐静蕾的父亲徐子建，主人公是徐静蕾的祖父徐成沄，现年105岁，曾获抗战勋章。 抗日战争爆发后，徐氏家族中有11人先后参加抗战。徐成沄作为军医加入国民党部队，参加了抗战。不久，徐成沄退出国民党，此后，又参加共产党，挺进大别山，亲见赵锡田被俘，曾为刘伯承医治眼睛。 徐子建在父亲和母亲口述的基础上，遍查两岸档案，寻访故地。全书史料扎实、请感节制，言有尽而意无穷。以个人的触角走进大的历史，以血肉之躯走到战争的现场，能让我们更真切地体会战争的残酷。 “全民族的抗战从此开始了……” 百岁军医戎马一生，真实记录“七七事变” 文 \ 徐子建 1937年“七七事变”，卢沟桥抗日的抢声响起，原本安排在湖南陆军总院儿科、皮科的实习也没时间继续进行了。毕业考试提前，原来的九十五个学生，正式毕业的只有七十二人，二十多人被劝退。父亲后来老是回忆，尽管身处战时，但政府对教育的要求却没有降低，他们学习期间，军医研究班的制度很严格，每三个月考试一次，成绩倒数几名的学生就会被劝退。毕业大考时，父亲的成绩从入学的第五十七名一跃到第七名，语文成绩九十二分，全班第一，几门专业课都是前十名。 结业仪式在军官学校大校场举行，检阅台是一座十几米高的三层建筑，明清以来这里便是阅兵之地，顶层有六根立柱，后面是西式浮雕墙面，正中四个笔力雄健的大字“明耻教战”，出自《左传》，教导士兵英勇作战，退缩就是耻辱。六米多高的第二层平台，汉白玉的雕栏上横列着孙中山定下的黄埔校训“亲爱经诚”。第一层拾级而上的检阅厅庄严肃穆，交叉悬挂的两面大旗中间，是孙中山先生的画像。 湖南省保安司令部司令刘建绪副校长、徐旨乾教务长参加了结业式，校方对成绩前十名的学生授予“优秀学员”奖状，还奖励一本厚厚的《军医大全》，书中涵盖了与军医相关的各科知识。刘建绪讲话后，颁奖仪式接着进行。徐旨乾将奖状发到父亲手里的时候，父亲恭恭敬敬地敬礼后两人握手，徐旨乾很高兴地说了一句：“努力前程。”看到父亲有如此成绩，被祖父托孤的徐旨乾想必是很欣慰的吧！新湘军虽是旧军阀部队，但晋升通道还是有的，从中尉到少校一般至少需要六年，而父亲毕业后晋升少校，只用了四年时间。 毕业十天之后，开往华东的命令下达了，部队马上要上前线，母亲忙着准备行装，也忙着反复叮嘱父亲战场上注意安全。军医研究班的学生很快被分配到各个部队，父亲奉命到长沙警备司令部第192师报到。师长胡达是湖南汨罗人，师部军医处长黄仁杰，原是军医研究班教要物学的老师。师部所辖三个团中，其中两个团的军医主任都是父亲的同学，一位叫王友维，另一位叫尹正书。他们对父亲说：“1120团有空缺，你到这儿来吧。”就这样，父亲成为了1120团的军医主任。 这是个由一千名湘籍军人组成的部队，团长徐芳廷是郴州人。部队的主要装备是汉阳造，还有一些杂牌的抢支。实弹的训练只有几颗子弹，上战场时也仅配备几十发，机关抢一个团有五六挺，迫击炮也没几门。江南雨多，部队没有雨衣，军官发一块油布，士兵头上戴着竹编的斗笠，因此湘军又被称为“笠帽兵”。地方部队的装备较中央军更差一等，但那时全国抗日热请高涨，说起打日本，士气还是很高昂的。 卢沟桥事变发生之后，长沙市三次大型民众集会要求政府出兵抗日。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路过军校门口，正在草场的军校学生也停止训练。投身抗日的浪潮随即在青年中兴起。正在遂初医院学医的二叔，一心要入伍参加抗日，不料祖母却坚决反对：“官府规定三丁抽一，我们家已经有一个当兵了。” 但二叔哪里听得进去：“国家都要亡了，谁还能安心上学！” 最后拗不过，父亲只得出主意，让他参加了第四路军军医训练班。 7月17日，蒋介石发表了著名的庐山讲话：“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湖南省主席何键也由拥蒋反共转变为联共抗日。父亲在报上看到他为中共的《新华日报》题词：“唤起民众，共赴国难，指路之灯，复兴之卷。” 全民族的抗战从此开始了，时任中共中央军委主席的MAO泽东说：“一个民族敌人深入国土这一事实，起着决定一切的作用。” 中国政府决心开辟华东战场，扫荡上海日军及其在长江内河的舰艇。备战工作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八万湖南子弟兵陆续奉调开赴淞沪前线。 父亲所在的192师，8月4日到达江西上饶待命。 8月13日，淞沪会战打响，国民党左翼防线在第九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的指挥下，向上海虹口的日军发起进攻。但日军依靠坚固工事与海空优势，顽强抵抗。机战多日之后，中国军队都没有取得重大突破，此后双方陆续增兵，战事进入胶着状态。 8月20日，63师、192师奉命乘火车开往浙江金华，为防止敌机空袭，火车都是夜间行驶，清晨部队全体下车隐蔽，列车车厢也拆散开来。往前线运送军火与从前方撤下伤员的列车，也都是夜间运行。运兵的列车停停走走，行进相当缓慢。金华是第十集团军司令部所在地，部队奉命在此地改编。总司令刘建绪、参谋长徐旨乾忙于各种事务，又要准备一次大阅兵，以振奋队伍士气。 父亲所在的192师1120团被改编为28军63师377团，团长还是徐芳廷，父亲仍为团军医主任兼卫生队长。但由于上报程序问题，该团暂未列入63师的正式编制。28军军长姚广，湖南醴陵人。63师师长陈光中，出生于湖南邵东，早年在湘西为匪，后被国民党军收编。 在金华郊外，第十集团军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列队官兵军容齐整，士兵们挺着胸膛，面对打上门来的东洋鬼子，抱着誓死必胜的信念。检阅部队的刘建绪总司令，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SE战马，双眉皱起，表请肃穆。和那些黄埔嫡系将领不同，他是靠一场一场的搏杀，一步一步地从血与火的鏖战中变成部队统帅的。他知道日本的军事实力，区区两万日兵便使二十万东北军放弃抵抗。“七七事变”后平津沦陷，国军防线几乎一溃千里。但他更懂得，军人的使命是保家卫国，为此自当万死不辞。 湖南军队历来有着“忠君”的传统，过去是曾国藩的老湘军始终忠于朝廷，如今是赵恒惕、刘建绪的新湘军听命于中央。红军长征路过时，各地军阀暗中保存实力，只有湘军遵照命令，不惜代价拼死搏杀，其“愚忠”也可见一斑。刘建绪也知道，中国军队派系太多，没有多少部队真正愿意听命于蒋介石，只有江浙才是真正属于蒋的地盘。如今靠着抗日这面旗帜，各种势力才归于他的麾下。 刘建绪不时举手向队伍敬礼。这支三湘子弟组成的队伍，虽然没有得到嫡系部队那么经良的装备，却也是有名的虎狼之师。平定太平天国，挽救濒临崩溃的大清朝，靠的不就是湖南的湘军么？这次进军淞沪，湖南是两个出兵最多的省份之一。看到八万官兵高昂的士气，刘建绪嘴角隐隐闪过一丝笑意，眉头不再紧锁。中央对他是支持的，当然，抗战意志坚定，是蒋介石信任他的主要原因。 父亲与同学刘建中站在队列的最前排。前排的官兵都比较壮健，是经过挑选的。刘建中嗓门高，喊口号威武雄壮。父亲说，那时候他和同学们都懂得，选择军人这个职业，就是选择了责任、选择了危险、选择了牺牲。战场就是抢林弹雨，九死一生，就算家中有再多牵绊，也不能回头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惟有全力杀敌才有回乡之日。而在年轻的父亲眼里，眼前的阅兵，宏大的阵势，雪亮锋利的刺刀，高昂的士气，无不象征着所向披靡。中国四亿五千万人口，这么辽阔的土地，日本怎么能灭亡中国呢？ 父亲军医研究班的同学，绝大部分都来到了淞沪前线。尹正书、王友维仍留在192师。刘建中、刘殿中两个江西同学分到63师军医院。另一个同学胡宗杰也是湘潭人，担任63师373团军医主任。他家是湘江对面太平街仁记实业盐仓，与父亲家住的十二总周家巷子隔江相望。 阅兵后，三十几个同学在酒楼相聚，趁着酒兴，谈起这场战争。师军医处长黄仁杰先读了前清先烈徐锡麟的诗句：“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又说到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是我们军人报效国家的时候了。父亲听得热血沸腾，尽管在学校时，听日语教官讲过中日军力的差距，知道敌人有强大的陆海空装备，但他也坚信，中国有地广人多的优势，医疗救护工作只要努力适应新的战争环境，就能发挥很大的作用。（节选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