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邀约
更新时间:2022-04-17
作者:黎荔 荒野之上,身体舒展,心灵奔放。 数百万年的人类进化史中,生命本来置身于狂野荒原,后来的后来,我们被驯化了。 因此,在人的一生中,他应当跟尚在记忆之中的荒野大地有一次倾心的交流,去触莫四季的万千变化,倾听在那里响起的天籁。这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走向自然,更不是回到原始自然的状态,而是去寻求自然的造化,让心灵归属于一种像群山、大地、沙漠那般沉静而拥有定力的状态。头顶苍天,脚踩大地,和自己进行一场天地旷野的对话,让心灵抵达一个更深邃、更博大的远方。试问世界是谁的?人类的吗?不,世界至少有两个组成、两个系统:人间和“非人间”,或者说社会与自然、文明与荒野。前者是人类自身的成就,诸如国家、民族、政治、经济、文化、轮理等一切文明范畴,这项成就尚不足万年;而后者乃大自然成就,即原始地理和物种繁衍,诸如山岳、湖泽、沙漠、冰川、海洋、生物、矿藏、气候,其历史已达46亿年。人类文明的火种如何保留下来?可不可说,它的本根,不在城市,而在乡野。因为无论从什么意义上来看,城市都不像文明的种子,它像文明之花。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天地万物,小到一只飞舞的金斑蝶,一片秋叶,一粒沙子,大到绚丽多姿的海鸟,矫健可爱的小鹿,璀璨的海上星空,都有着瞬间的生机和生命的权利,也是大自然最内在之神秘的象征。荒野之中,没有红尘繁杂,没有心灵音翳,一切都是清亮偷明的,没有一丝浮尘杂滓,空气里都有一种无拘无束的感觉。所有的存在,都是互不干涉、互不遮挡,构成的就是一种自在的大和谐。生命本该如此啊,我们是不是走的太远了?能够与灯红酒绿、醉生梦死、人心浮躁的现代都市相对抗衡的,是沉默无语、存在已久、蕴意深长的群山旷野。走向荒野,实际上是一种经神上的回家旅程,一种寻根的跋涉。走向自然,走向外在,实际上是走向自我,走向内心。因为,人类内心的风景是由自然的风景养育滋润的,要重新获得澎湃活力,必须要淡入野花、原野、远山之中,沐浴在亘古就有的星光之下。 漫山遍野地奔跑,跋山涉水地穿越,让变得羸弱的心灵开始复苏。只有元气充沛,才会有活泼生命。原力充满的人,每天几乎都在让生命过得丰盛。其实每个人都是多元的,并非只有一种面目。当我们被定型之后,再不敢去触碰另外的我,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蕴藏了巨大的能量。生命因此没有机会释放自己,产生活泼的生命形式,打破原来频道的各种拘束状态,从固定的模式中解TUO出来,把波长和气息尽数放出来,由此元气饱满、汁液淋漓,甚至有时呈现一种野生的状态。 田纳西·威廉斯(TennesseeWilliams)曾有名言:Aprayerforthewildatheart,keptincages,意思为“即使身处牢笼,内心依然狂野”。我不认识任何一个可以每分每秒完全自由自在的人,但我见识过元气旺盛的人,满满的冲劲儿,脆生生的响亮,连走路都是一溜儿小跑,矫健带风,向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再颠沛流离也有一张永远有明天的脸,挥洒不尽,在荒芜世界里拼出一条生路的坚定和热请。即使你不是这种内置马达的人,但难道你没有追问过日常生活的贫乏和可疑,愿意改变这一切?在帝都或者魔都这样的城市里,风花雪月或者为了生计奔波,为了很高的房价把一辈子卖进去,你就要这样一眼能够看得到头的人生吗?可能也要走出去一次,以梦为马,浪迹天涯,当你回来的时候,会发现你没有损失什么,可能变成一块石头,更加的坚硬,或是一头野兽,更加的剽悍。 希望我是野生的,我是那个下雨天总不带伞的人,也从不穿雨衣——经常有将身体融化在宇宙间的幻想,一直将这幻想寄希望于雨。人在都市走,心却在荒野听雨。所以,上次左小祖咒来西安交大“学而讲坛”,不按常理出牌,气场不合就撤退,二十分钟就快闪了,我其实蛮能理解,左叔自由无比的狂野。摇滚民谣界的诗才,像崔健、张楚、左小祖咒,都有一种半路杀出的、乱刀砍死老师傅的草莽野趣,另类作家中,从大冰、刘原、野夫到冯唐,狂妄恣肆、有料有种、有趣好玩、真实不装,也是同类相惜的喜欢。这是一个野花盛开的年代,达人创客如熊出没,可以看到各路新技术新产品新概念得到了快速发展的契机,并且在发展中相互机荡交融渗偷,形成奇妙的化学反应。各路名不见经传的创业者,怀揣着直衣如云霞般燃烧的美好憧憬,义无反顾的踏上前途未卜的征程,他们当中或许有人会成为下一个乔布斯、马斯克、扎克伯格;他们当中或许更多的人会失败,凋落成为滋养这片热土的养料。无论成与败,他们身上都滋生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鲜鲜的野气。这难道不就是生活在这个野花盛开的年代最好的方式吗? 越过河流,遇见荒野,你是否成为你想要的样子? 心如旷野,谛听辽阔,畏惧自然,礼敬苍山。真想到七八十岁,还可以保持拍案而起的冲动,为美流泪的冲动,与一个经灵手拉着手,走向荒野和河流。惟有如此,我才能照出我自己,正如荒野中的一棵树,只有闪电可以照出它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