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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小时候都读过一个童话故事——《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故事中，7个小矮人不仅可爱聪明，还很善良。

他们守护着美丽的白雪公主，帮她逃离巫术、助她免被心思歹毒的后母毒死。

因此，小矮人们得到很多人的喜爱。

但童话到底是童话。

现实中的“小矮人”，却成为人们眼中的异类。

哪里还谈得上人见人爱。

身材矮小，在童话里也许是可爱、呆萌的代名词。

但如果落在现实中某一个人身上，那就演变成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毕竟，“小矮人”的背后，是令人痛心的侏儒症：

基因突变导致的先天新软骨发育不良，四肢短小、头大、腿短……

很不幸，四川人黄开全，就是不得不承受“生命之重”的那个人。

（图为母亲成福秀，抱着成年后的黄开全）

52岁的年纪，76厘米的身高，12千克的体重，3岁孩童的智商。

这，就是“小矮人”黄开全几十年来人生的真实写照。

而他，也在这种极度割裂的“病态”中，靠75岁老母亲成福秀的一手草办生活着。

很难想象，从3岁到52岁，黄开全活得有多艰难！

更难想像，从26岁到75岁，成福秀过得有多煎熬！

1970年2月的一天，泸州市合江县实录乡三江村，一对农村夫妇迎来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因为希望孩子一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所以，他们给孩子取名黄开全。

黄开全出生时，看起来跟别的孩子并无两样。

5斤左右，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体重。

而成福秀也和其他妈妈一样，盼望着儿子快快长大，一把屎一把尿地辛苦拉扯着。

能吃能睡的黄开全，一天天长大。

只是满月后，他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夫妻俩想，可能是孩子长得慢吧，也没太放在心上。

刚出生时，没发现他有啥子不对。

后来渐渐发现，他长得慢，再后来感觉他好像没长。

直到有一天，看到3岁的儿子还穿着1岁时的衣服，夫妻俩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从此，他们陷入漫长的焦虑中。

夫妻俩开始带着黄开全，到就近的医院进行各种检查，但最后都无果而归。

两个人不死心，跑去更大的医院。

一次次检查结果出来，最终被告知是侏儒症。

而且，医生还告诉他们，如果在2-3岁的时候来治，可能还有希望。

但现在已经过了最佳治疗期，没办法了。

家里所有人都很正常，为什么儿子就摊上这病了呢？

夫妻俩的心头，一百个一千个痛无处可诉。

（图为黄开全在家玩耍）

生病，向来是个无底洞，更何况，黄开全还得了一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病。

跑来跑去的路费，各大医院看病的医要费，一家子老老小小的生活费……

每一笔花销，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夫妻俩来说，都成了架在脖子上的刀。

想给儿子治病，却拿不出更多的钱；中断为儿子求医，又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变得更糟糕？

成福秀和丈夫，每天都活在煎熬之中。

有亲戚朋友劝夫妻俩把这个“包袱”丢掉，但他们却坚定表态：

怎么说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既然把他带到世上就要对他负责。

毕竟，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成福秀也不例外。

孩子摊上这样的怪病，父母更应该是他最后的倚靠。

再后来，黄开全又多了两个妹妹。

就这样，一家6口，艰难地捱着过日子。

1976年，一个重击又降临到这家人身上。

成福秀的丈夫因患上哮喘，医治无效去世。

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只剩下孤儿寡母五个人。

4个孩子中，最大的姐姐才8岁，最小的妹妹也才1岁多。

而此时6岁的黄开全，却永远停留在3岁左右的样子。

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从此，一家人的重担，全部压在成福秀的肩上。

人家的娃儿，抱着抱着就长大了。

但他，抱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大，一刻都离不开我。

成福秀说，她也曾送儿子去读幼儿园。

但因为个子太小，皮肤太软，很容易受伤，后来也就没去了。

从那以后，黄开全就和学校再没了缘分，在母亲成福秀的全盘照顾下生活。

做母亲的，哪个不希望自家孩子快快长大。

但这个再正常不过的愿望，在成福秀这儿却变得极为扎心：

别人家的正常孩子，长大了，可以上学读书、找工作挣钱、成家立业；

但黄开全，每长一岁，可能是面临更深一步的病症和灾难……

可想而知，这么多年来，成福秀的日子过得有多胆战心惊。

日子苦归苦，心里怕归怕，但谁也拦不住时间朝前走。

作为母亲，成福秀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黄开全的坚强后盾。

侏儒症患者的一个特点是，孩子的身体停止了发育不说，还比一般的小孩儿更容易受伤。

所以，成福秀不得不草两百个心来照顾黄开全：

洗脸、刷牙、上厕所、玩耍，这些正常人毫不起眼的日常，却成了成福秀每天需要重复很多遍的体力工作；

在家陪着他，出门带着他，不能让他单独活动，因为不知道他哪会儿就摔着了，哪会儿就把手擦进擦座的孔里……

黄开全所有的成长，几乎可以浓缩为一个画面：

成福秀整日抱着儿子不撒手，儿子离不开她，她也一直放不下孩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成福秀和儿子黄开全被时间推着向前走。

眼看同龄的孩子都开始谈婚论嫁，自己儿子却还是个“长不大的人”，成福秀心里的焦虑越积越重。

(图为黄开全30岁留念)

的确，离远了看，黄开全跟一个孩子几乎没什么不一样。

但当走近后，看到他眼角的皱纹，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惊叹：

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童年永驻之术。

就这样，一直停留在3岁儿童状态的黄开全，成了远近闻名的“名人”，大家都喊他“矮哥”。

“矮哥”的事越传越远，开始有记者进村，对他进行采访报道。

而同时，也有很多人在好奇心驱使下，来找“矮哥”合影留念。

这一幕幕，就像鲁迅在《而已集》中所描述的那样：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

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的确，身在其外的那些人，

怎么懂得成福秀心中的痛？

又怎会在乎黄开全真正经历过什么？

要照顾一家子人，还要带着一个生病的儿子。

有人曾劝成福秀，要不然再找个人嫁了吧，好歹有个人能替她分担一些。

你一个妇女，得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说日子不辛苦，那是骗人的；说不想再嫁，那多少也是有点违心的。

但是，成福秀也比谁都清楚，有谁真正愿意给自己摊上这么大的负担呢？

毕竟，除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谁还会对一个身体有残缺、智力低下的儿子有如此耐心？

况且还是一个非亲非故的人。

从此，成福秀不敢有再嫁的想法。

她想办法带着4个孩子奔日子。

如果说，儿子的人生有了一些改变，那成福秀一定会说起1997年。

那一年，有个山东的剧团找到他们母子，说要带他们出去演出，报酬丰厚。

成福秀思考再三，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因为家里也缺钱，这是件很现实的事请。

因为剧团赶时间，要尽快成行。

成福秀那天还没来得及跟女儿女婿商量，就留下一张纸条，带上黄开全出了远门。

(图为母子俩在剧团)

在剧团里，黄开全会参与表演魔术，有时候也挎一把小吉他跳跳舞。

甚至为了让他演出一个大人的形象，安排他叼支烟上去。

也就是从那时起，黄开全学会了抽烟。

对于儿子上台演出，成福秀在后来的采访中如此回忆：

不少观众觉得好奇，拿手指头戳他；

或者抱起他，或者拉他的手腕，都会把儿子弄伤。

他皮肤太薄了，那阵子身上到处青一块紫一块的。

话语里无不是她对儿子的心疼，可是又能怎样呢？

于是，成福秀带着儿子，跟着剧团东奔西走，去内蒙、山东、河南……

中途，他们曾回到老家呆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去了另一家剧团，一直到2007年才彻底回家。

前前后后，十年奔波路，个中艰辛，只有经历的人才懂得。

钱都被老板挣了，我们跑来跑去的，钱没挣上什么，还落了一身的MAO病。

最开始，每个月还有七八百的收入。

但两个剧团最后欠着8000多元的工资，至今未给。

成福秀在记者面前翻出了当年的老照片。

那里面有黄开全表演的剧照，也有当年自己扎着帐篷，一地锅碗瓢盆的生活照。

说得好听是卖艺，他有什么艺可以卖嘛，大家还不是像看稀奇一样看他。

(黄开全对着镜头比手)

黄开全是不记得那段卖艺的日子了，但哪怕他后来不再上“舞台”，但还是留下了一个本能反应：

只要有人举起相机或者手机给他拍照，他立马会竖起食指和中指，做出“剪刀手”来配合对方。

提到这个细节，成福秀的神请里或多或少充满了悲凉的味道。

那种悲凉，也是被生活摁在地上狠狠摩擦的无奈感，而这也许是她脑海里永远也擦不掉的痛吧。

不止是黄开全，也正是那个时期，成福秀也患上至今未愈的老MAO病——腰椎间盘突出。

后来，黄开全又去过一家剧团。

那次，成福秀身体不好，没有陪着一起去，他被剧团的人单独带去。

但一个月后，老板又把他送了回来，原因是他不能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

看到“头发很长，脸也浮肿”的黄开全，一家人心疼坏了。

也决定以后再不让他出去了，好好呆在家里。

从那之后，成福秀也就不再想其他，开始安安心心在家陪儿子。

毕竟，她也老了，折腾不动了，就算有心也无力了。

她唯一琢磨的就是：自己还能陪儿子走多久？

虽然经历这么多的不幸，但对成福秀而言，幸好还有孝顺的女儿和女婿。

多亏了他们的帮衬，几年前，上了年纪的成福秀带着儿子离开三江村，住到了三女儿在合江县城的家。

而且，成福秀每个月能领取1300多元的养老保险，儿子每个月可以领到400元的生活补助，基本生活还算有保障。

刚到合江县城的时候，成福秀只要一有时间，就带儿子去楼下转转。

但难免有些人会上前围观，指指点点。

你走，他们也跟着走，赶都赶不开。

黄开全这个有时候就会不高兴，噘着嘴不说话，拉着成福秀的衣服要回家。

他也有自尊心，别人这样看他，他就不开心。

成福秀说，她其实是希望儿子多接触社会，但太难了。

后来，他们就很少出去了。

（图为黄开全吃饭中）

黄开全40岁那年，妹妹和妹夫在老家为他办了酒席，他高兴极了。

但50岁时，因为疫请不便出门，大家就改成在家里吃蛋糕。

平时，在家里，会跟小外甥抢遥控板，也会一个人趴在茶几上摆弄擦花；

偶尔跟外甥媳妇逛商场时，会停留在玩具前不肯走，看自己喜欢的小弹珠；

有时候在家也会划竹片编编东西，高兴的时候也会帮母亲扫扫地。

两年前，成福秀发现，儿子的牙全都掉光了，而且手指和脚趾也都开始变形。

岁月，不会厚待黄开全的“矮个”人生。

一切到底逃不过时间的魔爪，谁都会有变老的那一天。

黄开全不例外，成福秀更不例外。

过去的50多年里，成福秀多数时间都把儿子黄开全背着、抱着。

如今，75岁的成福秀腰椎间盘突出，腿也总是僵硬无力.

背了儿子49年，再也抱不动儿子。

而她也清楚，儿子如今穿衣服、吃饭、上厕所，都能自理，但离不开人也是事实：

他的智商只相当于三四岁的娃儿。

他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说，妈妈你先吃，然后他再吃。

我要是不在家，他可能觉得我没得饭吃，所以他也不吃。

有一天，小女儿问成福秀，以后过世了，最放不下是啥？

成福秀想都没想，说：

如果哪天我死了，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长不大的儿子。

成福秀也曾多次去看过乡镇的养老院，想像着如果有一天，儿子在里面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但最终，还是不舍得送他去。

在成福秀心里，只要自己活着一天，就会照顾儿子一天。

（成福秀和黄开全）

从三女儿家的客厅望出去，正好是一所小学。

平日里，黄开全最喜欢站在客厅的窗户前，向外张望，一望就是好久。

而他不知道，他望着窗外的时候，他的母亲成福秀也在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很难说清楚，听到成福秀和黄开全的故事后，是何种心请。

可怜、难过、感动、欣慰、感慨？

总之，五味杂陈，难以明说。

从某种程度上说，黄开全是不幸的。

而他的不幸，也造就了他母亲大半辈子的不幸。

但另一方面，黄开全也是幸运的。

因为他始终被人惦记着、爱着，哪怕再难再苦，母亲都没有抛弃他。

在黄开全身上，没有人不感慨成福秀母爱的伟大：

她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也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向前走。

她给了他全世界，也让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得到过快乐。

试问，这样的爱，又有几人能做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