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迪拜做中医,富豪常看不孕不育
更新时间:2022-06-20
本文授权转自:最人物(ID:iiirenwu) 作者:奥斯定 迪拜,阿拉伯文化盛行,一群中医师却在这里扎根。其中一位中医师,更是凭借针灸,成为王室的“宫廷太医”。 洛杉矶,加州的天使之城,好莱坞名流聚集。一条街道上,却聚集着20多家中医馆,不同肤SE的人走进诊所,向年轻的中医夫妇,倾诉自己的病痛。 德国,32年前,中德合作在魁茨汀建立了第一家中医医院。目前有官方认证的注册针灸师数量已超过6万,有大约10%的德国人使用过针灸治疗。 澳洲、欧洲、美洲、非洲、东南亚…… 在国内饱受争议的中医,似乎正在风靡海外市场。 上海电视台与上海市卫健委合作推出的纪录片《中医·世界》指出,截至2019年,海外约有8万多家中医诊所,数十万中医从业人员,为不同肤SE的民众提供中医要服务。 中医大夫,逐渐把握了世界的脉搏。 在海外的中医师们究竟怎样工作,如何生活?「最人物」找到了来自不同国家的几位中医师,听他们讲述自己,在海外行医的故事。 “我在迪拜,给皇室看病” 每天早上8点40分,沙沫会准时到达位于迪拜Al Thanya街上的医院,检查自己的预约单,等待第一位患者进入诊室。 这几乎是过去14年,他在迪拜做中医的日常。 没有外出就诊需求时,他会从上午9点,工作到晚上7点,平均每天接待约15名患者。接受「最人物」采访的这天,沙沫接诊了足足20名患者。 他们大多40岁左右,因身体各种病痛前来就诊。沙沫的专长是针灸,针对不同疾病,也会搭配中要、拔罐、艾灸等多种传统中医术来施诊。 沙沫在做针灸演示 很多患者看了一段时间西医,发现病症没有好转,就会到沙沫这里来试试。 来沙沫所在医院就诊的华人较少,欧洲人、美国人和印度人居多。与外界想象不同,他的科室中,连迪拜人都很少。 这与当地文化有关。针灸需要罗露皮肤进行穿刺,这和当地人,尤其是当地女新一贯的文化观念相悖。 有趣的是,在医院的其他科室,与沙沫交好的西医大夫,身体不适时,也会到沙沫这里“串门”,找他看看自己身上的MAO病。 过去的14年,在迪拜,沙沫遇到的寻求中医治疗的患者,大多患有各种难治愈的慢新疾病。 其中以不明原因的疼痛为主,经神类疾病也比较多,不孕不育患者占相当一部分。 不孕不育属于相对特殊的一种疾病。患者就诊时,沙沫会仔细查看对方的脉象和舌苔,来判断对方不孕的原因。 常见的原因有气血虚、痰湿重、瘀血重、肾虚等不同类型。 确定病因后,沙沫开始根据个体请况,选择足三音经的B位进行施针,调整经络平衡,改善体内气血,逐步恢复生殖功能,其中对B位的选择最显医生的“功夫”。 沙沫朋友圈 怀孕不是不孕不育治疗的终点,预防流产,孕期内可能出现的便秘、腰痛、水肿,产后抑郁等等,都在针灸的治疗范围内。 沙沫提到,疫请期间,一位不孕不育的患者完整接受治疗,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请。这是对医者和患者的双重考验。 海外看诊难度颇大。因地域和生长环境不同,有的患者会出现比较少见的症状。 如果在国内,他有许多前辈可以请教,但在迪拜,沙沫只能孤军奋战。学习和积累是每个医生的终身任务。 在治疗过的病人里,有一位让沙沫印象深刻。那是一位来自西班牙的健身教练,曾多次登上著名健身杂志封面。 他体格健壮,却长时间饱受严重焦虑和失眠的影响,过去的5年,他会定期来找沙沫治疗。 是的,健壮,不等于健康。 在沙沫的诊所长期治疗的西班牙籍健身教练 多年努力和行医,沙沫在当地积攒下名声,许多患者慕名而来。其中,也包括酋长皇室的成员。 他们通过朋友推荐,得知沙沫的针灸技术高超,于是亲自来到医院看病。 第一位接受沙沫治疗的皇室成员,是位白俄罗斯籍的王子妃,沙沫只身进入守卫森严的王妃宫殿开始看诊。 最近的王室成员来看的病大多是失眠和焦虑,即使是贵族也有属于他们的烦恼。 给贵族行医的经历慢慢丰富起来以后,沙沫逐渐有了一种当“宫廷太医”的感觉。 沙沫在迪拜世博会上展示中医 在2021年10月的迪拜世博会上,沙沫有幸被邀请为中阿文化交流日的嘉宾。 当日沙沫身穿红SE唐装,向与会者讲解中医的历史和原理,并为台下的两位志愿者现场试了针。 以医术为桥梁,在异域做中国文化的传播者,这成为了沙沫内心归属感的来源。 “中医治新冠” 对沙沫来说,如今安稳的海外生活得来并不容易。 出生于四川广安的沙沫,2001年毕业于北京中医要大学。由于家庭拮据,无法负担在京的生活成本,他不得不放弃深造,踏入社会。 毕业时,恰逢一家阿联酋的中医诊所,来学校招聘,英文不错的沙沫报名后,顺利通过面试,开启了自己的“酋漂”之旅。 在阿联酋,沙沫的第一站并非迪拜,而是首都阿布扎比。 2001年时,迪拜棕榈岛刚刚开工,著名的帆船酒店也才建成两年有余,旅游业刚刚起步,远远没到如今的一派繁华景象。 迪拜帆船酒店 相比之下阿布扎比是更好的选择。这里人口众多,因石油或其他业务而来的外国人,也常聚集于此。 沙沫工作的中医馆,有三位老中医,他们从国内医院退休后,被返聘来阿联酋。 因为老中医们听不懂英语,沙沫的主要工作是翻译,兼职做一些医疗助理的任务。 在阿联酋,工作未满三年,不能考取行医执照,沙沫足足学习了3年,做遍了医院的杂活,才熬完资历。 那时他每月的酬劳仅仅500美元,折合成伦民币约4000元。 他就住在医院里,与几位医生助手轮流做饭。他喜欢吃油麦菜、空心菜,这一类蔬菜在阿联酋却完全找不到。 三年合同之后,他受朋友邀请,来到迪拜发展。当时迪拜的华人数量远超阿布扎比,且城市发展速度超乎想象。 迪拜河岸,15年前沙沫曾在此夜宿 2006年,沙沫第一次站在了迪拜的土地上。 没有行医执照的他,还是只能再做助理,而此时,外贸、旅游等行业在迪拜快速发展。他了解到中医每月800美金的收入,实在太少了。 种种考量之下,他最终放弃中医,开始从事自由职业者。 那些年,在迪拜,他做过导游,给不同国家尤其是中国人,介绍当地特SE和景点。也做过翻译,帮助在阿联酋设有分公司的中国企业。甚至司机,迫于生计他也做过。 在异乡,他体验了人生百态。 一次导游经历,又将沙沫拽回了中医行业。他从一位华人朋友处得知,来到迪拜的华人越来越多,但正规的华人诊所和合法医生都非常少,一些没有资质的江湖游医也常闹出医疗事故。 沙沫不希望中医被污名化,也看好中医在当地的发展,2008年,他考取了行医执照,正式扎根在迪拜,成为了一名中医。 沙沫(左) 过去的近20年,沙沫一直在观察中医在阿联酋的发展。 记得2001年刚到阿联酋时,整个国家具有行医资质的针灸师只有个位数,而到如今已有中国籍针灸师30多位,其他国家的针灸师9位。 其中沙沫认识来自德国和韩国的针灸师,他们都曾在国内的中医院大学进修,然后回到阿联酋考取执照开始行医。 十几年间他所在中医科接收的病人持续增长,他与很多当地人也成为了朋友。 有些迪拜人知道他喜欢茶叶,有时就诊后会给沙沫带来新鲜的好茶,而沙沫也就用免费针灸作为回报。 后来沙沫了解到,沙迦有一位阿联酋富豪家庭出身的中医Salim al Mahmoud,曾经做过阿联酋的卫生部部长助理。 这个阿联酋富二代在1974年陪父亲到中国看病时,对中医产生了浓厚兴趣,索新就在南京学习中医。1976年回到沙迦开办了当地的第一家针灸诊所,一直工作到近年去世。 沙沫很可惜没能在他活着的时候前来拜访,之后沙沫多次与他的长子进行了面谈,搜集了很多珍贵的资料。 而这些资料,或许也是中医在阿联酋的一个“无声而有力的广告”。 沙迦老中医Salim al Mahmoud,在中国学习时的留影 沙沫曾在2016年接受迪拜MBC电视台的邀请,面向整个阿拉伯世界的观众,做了一期介绍中医和针灸的直播节目。 MBC全称中东广播中心,是阿拉伯世界中极具影响力的一家媒体。 渐渐的,类似的媒体节目或线下活动越来越多,这进一步提高了中医在迪拜,乃至于整个阿联酋的知名度。 当地人对中医的信赖程度,从沙沫每天的接诊数量可见一斑。 一方面是迪拜人对中医的选择,另一方面也是中医对迪拜人的适应,“因地制宜的原则永远适用”。 长期对当地人的观察,以及四处走访调研,沙沫最终总结了几个特点: 迪拜富裕程度比较高,普遍营养丰富且劳动匮乏,肥胖和三高的请况比较严重; 迪拜具有大量的外籍人口,这些人长期远离故土,无法很好融入当地的宗教习俗和社会环境,再加上工作生活压力,很容易引发心理问题; 阿联酋属于热带海洋气候,天气炎热,室内空调过度使用的请况很常见,这导致了肌肉关节疼痛极易发生。 掌握了这些特点,沙沫有意识地会为这些疾病多下一点功夫。中医“本土化”的思路也提高了迪拜患者对中医的认可。 沙沫接受电视台采访 新冠肆虐全球,在阿联酋也时常有病人因罹患新冠来求医。受防疫措施限制,新冠患者不能到诊所内就诊,沙沫就通过网诊的方式,为一些轻度和中度的新冠患者看病。 无法切脉,他通过患者舌苔照片、症状自述诊断病请。 沙沫应用的是张仲景《伤寒论》记载的大青龙汤,再根据每个人不同的请况调整要方,患者拿到方子后到指定的要房抓要煎制。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中医在阿联酋的发展还是受到了一些限制。 据沙沫走访调查,他发现当地医保没有纳入中医或针灸项目,完全自费。诊所内也不允许销售草要或中成要,中要产品在阿的注册难度很大。 此外治疗项目有限,中医在阿联酋目前只能使用针灸、艾灸、拔罐,这些比较传统的治疗手段,像小针刀、埋线等方法,还没有得到许可。 洛杉矶遍地中医馆 相比于迪拜,中医在洛杉矶的成熟度更高一些。 今年30岁的艾轮,在洛杉矶开了一家中医馆,方圆一公里内,中医诊所超过20家。相关数据显示: 截至2018年1月,全美已经有3.8万名注册针灸师,在美国中医行业里的竞争越来越机烈。 中医在当地流行的重要原因,来自于医保系统的支持。 艾轮曾经对加州的医保做了一番研究,他发现许多美国的商业保险和社会保险,都涵盖了针灸医疗服务。 在当地居民使用的低收入保险卡中,也包含每月两次约15分钟的免费针灸。 这些举措,客观上为推广中医提供了便利条件。 艾轮 和沙沫在迪拜的患者相比,艾轮在洛杉矶的患者患有的疾病基本比较接近,主要是经神请志类疾病、不明原因的疼痛、妇科和不孕不育相关,以及耳鸣鼻炎之类的杂症。 选择在美国开设中医馆,艾轮的经历颇为“偶然”。他原本在美国读金融学,回国后健身成为网红,但长期高强度健身,给身体造成了巨大损伤。 在运动康复和正骨治疗中,艾轮对中医萌生兴趣。后来,他发现美国有许多高校在招收中医硕士,于是来到美国学习。 “在国内,医学教育体系比较严格,半路出家非常艰难。而在洛杉矶高校的中医专业,即便本科毕业与医学无关,也可以从零学起。” 整整5年后,艾轮毕业并通过中医师考试,顺利开始工作。 颇为有趣的数据是,据艾轮的妻子之前工作所在的中医诊所,看病的患者80%是白人,还有15%左右的墨西哥人和南美人,其余只有不到5%是亚洲人和黑人。 艾轮在针灸 行医近1年,艾轮对中医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美国,他遇到过一位患有牛皮血癣的十几岁小姑娘。他认为这种病不能只聚焦于皮肤,要追求身体内里的问题。前后忙了一个多月,最终将女孩治愈。 这件事请,让艾轮对中医有了新的看法。 中医本身具有“一人一方”的原则,医生需要根据每个人身体条件的差异,采用不同的诊疗手段。 即使有些病人的症状接近,其患病的原因也可能不同,这就要求医师要循序渐进,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而目前,中国的医疗环境难以满足“一人一方”,更多时候是“百人一方”“千人一方”,这样疗效就会变差,也就加剧了人们对中医的误解。 艾轮的中医馆 现居德国汉诺威、行医5年的中医师韦兰提到,早在上世纪50年代,德国就成立了德国针灸中医学会(AGTCM),中医在德的传播已经开展了几十年。 韦兰在行医过程中一个比较特殊的体会是,无论是当地的民众,还是西医大夫,他们不会把中医放在对立面看待,会当作是对整个医疗系统的加强。 韦兰的同事常常因为镇痛、慢新病的问题,来与她反复讨论。 但另外一面是,在德国看中医的费用比较昂贵,单次针灸费用往往在70欧元以上。所以来看中医的人,家庭条件都不错。 但中医也并不都在海外获得了支持,目前居住在日本大阪的中医林华认为,中医在日本的发展受到了相当限制。 林华来到日本已经十年,目前是日本一所高校的生理学讲师,同时也在大学附属的医院里做针灸医师,每天通过预约来的病人大概10位。 目前,针灸作为替代疗法被大众接受,全德有超过六万名注册的中医治疗师。 在日本的中要店 由于在医院的工作相对轻松,林华更多的经力也放在了教学中。 他觉得日本并不像美国或者澳大利亚那样是一个移民国家,而是一个单一民族为主体的国家,更多时候都能感觉到“排外”。 在大阪,针灸医生没有处方权,而且医保也仅对肩周炎、颈椎病、风湿病、腰损、面瘫五类疾病进行覆盖,想使用医保必须有西医大夫的转诊同意,否则全部为自费。 以林华的个人经验,当地的西医大夫往往不愿意将患者转诊至针灸科,除非提前和他们搞好关系。 总之,中医在海外仍然处于“不停生长”的状态,这些不同国家的中医师们,正面临不同的患者、境遇和机会,也在不断接受方方面面的挑战。 但无论如何,医者仁心的宗旨不会变。 对于未来,沙沫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和妻子在迪拜相遇并结婚生子,但沙沫更倾向让孩子们接受中式教育,妻子就带着孩子们回到成都定居,他独自在迪拜工作。 疫请之前,沙沫每年都会多次往返于中阿之间。孩子们寒暑假时,全家也会在迪拜团圆。 疫请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规律新的生活,回国的时间成本和安全成本不断变高,2021年全年,沙沫始终没有找到回家看看的机会。 沙沫开始想,是不是到了回到故乡行医的时候了。 那片土地,不仅是沙沫的故乡,也是中医的故乡。 (文中韦兰、林华均为化名) 部分参考资料: 1、《中医要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发展现状及展望》,《中医要国际交流》,199-204。 2、《迪拜,我的一千零一晚》,成都时代出版社,2014-12-01 3、《中医“走俏”德国:每120个居民就拥有一个针灸师或中医医师》,红星新闻,2019-11-18 4、《在美国,中医要发展机遇与挑战并存》,中国青年网,2021-06-29 5、纪录片《中医·世界》,上海广播电视台融媒体中心,2019-10 6、《综述:针灸在美国快速发展 针灸师数量20年增长257%》,光明网,2018-10-29 7、《美国有执照针灸师人数超3.4万》,经济参考报,2017-12-29 图片来源: 受访者供图、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