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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者的一生‖文/周之请

弃者的一生

四川的夏夜总是很闷热,蚊子嗡嗡地高歌着,几只萤火虫尾尖带着淡淡的黄光,犹如天上的星星不幸坠入了这凡间。阿紫的家落脚在一个贫穷的小乡村。夜晚,一家人搬出凉椅,享受着夏夜来之不易的微微的凉意。

“不,这是我的,我要这个凉椅。”妹妹赖着阿紫搬出的凉椅,格外地执拗,打破了只有夏夜的宁静。

“这是我搬出来的”阿紫很生气,一把把妹妹从椅子上拽起来,妹妹委屈极了,哇的大哭起来。

“你是姐姐,就不能让着点儿妹妹吗”阿婆责怪地说,妹妹仰头瞥阿紫,好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阿紫很生气,一巴掌狠狠地落在妹妹的背上。整片夜空萦绕着妹妹的哭喊声,一阵接一阵。人们来之不易的舒适被这两姐妹剥夺了。

阿婆怒了,随手草起一根原本用作柴火的树枝的枝条,刷刷刷地落在了阿紫的身上,阿紫讨了个彩头,夏夜新添了一份热闹。

“妈,我想把大妹,二妹接到广东来和我们一起生活,这边的条件也好些不是吗”爷爷不同意,阿爸便来找阿婆商量,企图从阿婆这里找突破口。

“随便你们拿主意吧。”阿婆向来是没有自己的主张的。

事请比想象中进展要顺利,妈妈回来了,带阿紫和妹妹踏上了异乡之旅。

妈妈在前面背着行李,牵着妹妹的小手,阿紫在后面尽自己最大的速度紧紧地跟着妈妈,生怕一晃神,自己就变成了没人要的小孩。

阿紫紧张地出了汗,手不断地摩挲着裙角——这是阿紫第一次坐飞机。天上的云真好看,金灿灿的,有兔子,狮子,还有大鹅嘞,太阳的余晖偷过飞机在窗户洒在阿紫的身上,阿紫向窗外浅浅地笑着,两个淡淡的酒窝在余晖中若隐若现。“原来这就是火烧云啊,比书上的描绘还要漂亮啊”

大城市的楼可真漂亮,真高啊,街道的彩灯总是闪亮亮的,不知道需要多少萤火虫汇聚在一起才能这么亮堂呢,阿紫心里想。

“你们啊还是得有个儿子,要不然别人总是逮着我们一家人欺负......”祖父气愤地向爸爸埋怨着这一家没有良心,那一家不是人。爸爸和妈妈突然意识到了儿子的重要新,这一年爸爸和妈妈决定再要一个儿子,

没过多久,妈妈怀孕了,不失所望,是爸爸和妈妈心心念念的儿子

十月怀胎,弟弟降生,阿紫十岁了。

弟弟的出生了,爸爸很高兴,去面包店买了很多阿紫和妹妹喜欢的面包,“你们放心,弟弟出生了,爸爸不会因为他是男孩子就偏心的,再说,有个弟弟,你们以后受欺负了也有人帮你们啊,姊妹之间有个照应。”爸爸向阿紫和妹妹说,从未见过爸爸这么高兴,就连阿紫出生的时候也不曾,阿紫不明白爸爸和妈妈为什么一定要生一个弟弟,但不觉得有个弟弟有什么不好,也不觉得有什么好。

阿紫越发地不言语了,仿佛在人间的泪缸里腌渍浸泡过,整个人都偷着浓郁的忧伤,是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孩子的。

弟弟百岁了,家里面为他大摆筵席,妹妹八岁了,家里面为她买了一个生日蛋糕,亲手为她作了她最喜欢的炸机腿。阿紫的生日和妹妹临近,家里面便计划着一起过便罢,但到了阿紫生日那天,妈妈还是给了她二十块钱,阿紫很高兴,跑去花店,特意选了一株含苞的栀子花,带回家,用水仔细养着。

弟弟还小,妈妈照顾不过来,阿紫便成了妈妈得力的小助手——给弟弟冲乃粉,哄弟弟睡觉,交弟弟走路,带弟弟出去玩。

妈妈和弟弟去医院了,阿紫和妹妹下楼玩,偏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年龄比阿紫大好几岁,身上揣着几十斤的肥肉,不知怎么就招惹他了,他单单用一只手就将妹妹拽起来,悬在半空中,妹妹使劲挣扎捶打他,阿紫当时害怕极了,楞在原地。“妹妹被人欺负,你也不知道帮忙,亏得还是一家人”妈妈责怪阿紫没有去帮妹妹,“妈妈,你别说我了,我知道错了”阿紫抹着眼泪,心中喊道。

妈妈和妹妹起争端了,妈妈骂人了,妹妹哭了。阿紫跑去安慰妹妹,“没事啊,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阿紫猛惊,背后直发凉,心想“糟了,用错词了”果然,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阿紫的脸上,阿紫捂着火辣辣的脸,没有哭,后悔占满了阿紫,“我怎么这么不会说话”阿紫责怪自己。

阿紫和妹妹同睡一张床,一个房间,灯在这头,床在那头。阿紫关了灯,整个房间都被黑墨浸染了一般,好黑啊,阿紫扑棱着双手辨别着方向,两只脚刚踏上床沿,妹妹推了阿紫一把,阿紫险些翻下床去,阿紫怒气冲上了头,给了妹妹两巴掌,妹妹哭地很厉害,房间灯亮了,妈妈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草起塑胶拖鞋就狠狠地落在阿紫的身上。灯熄了,妹妹安静了,只留下阿紫的抽泣声和身上泛紫的鞋底印。睡梦中,阿紫的载着月光眼泪划过脸颊打湿了漂亮的枕头。

阿紫一向不与爸爸亲近,他总是很凶的样子,妈妈和妹妹出门了,只留下爸爸,弟弟和阿紫在家,阿紫不自在,想带弟弟去楼下玩。弟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四处乱窜,不注意尽然窜进了楼下的小店,小店的老板和爸爸关系很要好,所以阿紫和弟弟妹妹们常去玩,阿紫跑去追弟弟,想着不要乱翻什么东西才好。弟弟蹲在小店的角落,挑选自己最合意的玩具。阿紫想抱弟弟离开,弟弟不肯。这时,小店老板扭动着黑黝黝而且肥胖的身体,活像发了黑的蛆,来到到阿紫的背后,一把抱住阿紫,把手探进阿紫的衣服,开始用力揉捏阿紫还没有怎么发育的胸,伴着急切的呼吸,阿紫很害怕,心跳地厉害,像是想要搞独立,TUO离主体一般。阿紫急匆匆地抱着弟弟匆匆回家了。

“紫,去倒一下垃圾。”“妈妈,我有点儿累了,你喊妹妹去吧”“一天啥事不干,就知道累累累,全家就你知道累,我一天伺候你们一点儿不累”“妈妈,我今天真的不想去。”阿紫皱着眉,略带点儿哀求地说,“那好,以后我都不会叫你了,你就好好坐着,好好坐着当老太爷,当老祖宗,可以吧”妈妈很生气。阿紫一个人安静地坐着,心里很慌张后悔,我去了不久没有这回事了吗,阿紫心想,“妈~”阿紫试探新地喊了一声,突然,阿紫眼前一黑,脸上麻麻的,一个塑料板凳迎面砸了过来,正正当当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阿紫的脸上,阿紫捂着脸,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你这死孩子,还好意思哭”妈妈白了阿紫一眼。

“你再哭一个试试” 阿紫抽噎着,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妈妈草着一根塑胶衣架从房间气冲冲地走到阿紫面前,刷刷几下,衣架歪曲地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阿紫嚎叫着求饶还好这对体力的消耗是极大的,没过多久,妈妈打累了,将已经失去价值的歪曲的衣架扔到了一旁的音暗的小角落里。“你再给我闹一个试试。”妈妈警告着阿紫,阿紫抽噎地呼不上气来,嘴大口大口地吸气,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身上的红条更是过了很久才消去,身上的红条虽然消却了,但心底的那一条条红线触目惊心。从此以后,阿紫讨厌妈妈,讨厌弟弟。恨的种子在阿紫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而后长成参天大树,活生生地将阿紫给吞噬了。

妈妈在家做饭,阿紫和妹妹一齐带弟弟去玩,阿紫和妹妹筹谋着如何给弟弟一点小教训,阿紫和妹妹已经结成了同盟。趁着弟弟在玩耍,阿紫走到他跟前,装作开玩笑的样子,给弟弟的背狠狠地给了一巴掌。“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回去告诉妈妈”弟弟歪头斜眼瘪嘴地瞪着阿紫,趁阿紫他们不注意,一股脑跑了回去,阿紫和妹妹忙紧跟其后,“妈妈,姐姐打我”弟弟给了阿紫一个挑衅的眼神,“妈妈,我没有”阿紫心虚地辩解道,“我还不知道你”说着给了阿紫一个白眼。阿紫更加恨了。

栀子花没有抵住冬天的寒,死了,被丢弃在了外面的街道旁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

升学在即,阿紫和妹妹一齐被送回了老家。爷爷乃乃年纪很大了,家里面总有干不完的农活等着阿紫和妹妹,早晨阿紫起床自己做饭,吃饭,去上学,下午回家,放下书包,去割草,喂猪,跑到爷爷乃乃干活的地方帮他们将收成搬回家。每当爸爸妈妈打电话回家,阿紫都会在心里面暗暗嘲讽“他们可真虚假”

三年过去了,阿紫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长大了,她开始试着伪装自己,尽力去讨好妈妈,缓和和妈妈的关系。又过了三年,阿紫考上了父母心目中的好大学,给这个家庭在外人面前挣足了面子,阿紫成为了家人的骄傲,这个家庭,阿紫终于挣得了一席之地。

大年初五,弟弟没缘由地踹了阿紫一脚,阿紫给了弟弟一巴掌,稳稳地落在了弟弟的脸上。人攻击别人的时候总是能够拥有十步穿杨的准度。“你不能打弟弟晓不晓得,姊妹兄弟之间要好好相处,相互依靠”爸爸有点生气,他最不喜欢姊妹间闹矛盾。“是他先动脚的”阿紫很委屈,“那你也不能打弟弟啊,大的就不能让着点小的吗,真的是,都这么大人了,成年人了,还要和一个小孩子在这里吵吵闹闹”

“是啊,都成年人了”阿紫默念着笑了,伴着两行泪。“这个世界可真不公平,大的从出生起,就要带着让这个字,一辈子,甚至永远。”阿紫在心里申述着自己的委屈“我供你读大学就是希望你明白事理,你现在蛮不讲理,我看这个大学上不上都一样,简直是浪费我的钱”爸爸开始放狠话,“随便你,不上就不上。”阿紫失望至极,跑开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阿紫身体靠着墙角软软地滑落下来,坐在了地上,像极了失去了价值而被丢弃的那根衣架

阿紫决定独立。

阿紫到流水线去打短工,去超市当促销员,在街道发传单,读书时便自己写写文章挣点稿费,大差不差地筹齐了生活费和学费,四年过后,阿紫完成了学业,去了母校继承了当年自己最敬重的语文老师的事业,阿紫终于过上了自己向往的生活。没过两年,阿紫自杀了,只留下了几个字。

我走了,你们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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