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愤:“当涂之人”垄断朝政会给国家和君主带来多大危害?
更新时间:2022-06-21
《韩非子·孤愤第十一》试读 03 第四段落 袭迹安存 第四个段落,作者沿着之前的逻辑线索继续深入分析,指出“当涂之人”利用君主的信任欺上瞒下、独断专权,倘若君主对此不加限制,势必会让对方的权力衣更加膨胀,从而造成君轻臣尊、本末倒置的异常状况,由此带来的后果将是灾难新的。 韩非首先举例说: (11.4) 夫越虽国富兵强,中国之主皆知无益于己也,曰:“非吾所得制也。” 当初越国国富兵强,但中原各国的君主对其都没什么衣望。这是因为越国地处偏远,就算得到了也没什么益处,失去了也没什么损失。 所以君主们才纷纷解释其中的缘由,说:“那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今有国者虽地广人众,然而人主壅蔽,大臣专权,是国为越也。智不类越,而不智不类其国,不察其类者也。 如今各国虽名义上都有着广袤的国土、繁盛的人口,但因为君主受到蒙蔽,权臣独揽大权,就使得这片国土与国君的关系,跟前述所提到的越国没什么区别了。 从表面上看,国家看起来好像还是同一个国家,在地理空间上的距离没有发生变化,君主还是原来的君主,其位置也没有发生变化。但在权力归属的意义上,国君已经不再是国君,国土也已经不再属于国君自己了。 然而遗憾的是,为人君者大都理解不到这个层次,他们只能从物理层面理解地理空间上的距离,却不能从哲学层面理解权力空间上的距离。 他们只知道,越国在地理空间上距离遥远,所以自己无法控制;却不明白当君权被架空之后,自己的国家在权力空间上的距离会比越国更加遥远,会让君主更加无法控制。 如果你还是没有转过弯来,我不妨给你举两个直白的例子: 人主所以谓齐亡者,非地与城亡也,吕氏弗制而田氏用之; 所以谓晋亡者,亦非地与城亡也,姬氏不制而六卿专之也。 人们通常意义上所说的“齐国灭亡了”,并不是指它的土地和城池被毁灭了,而是指原来统治齐国的姜姓吕氏家族已经彻底丧失了控制权,齐国从此变成了妫姓田氏的产业。 同样的,我们通常所说的“晋国灭亡了”,也不是指它的土地和城池被毁灭了,而是指原来统治晋国的姬姓晋氏家族大权旁落,国家的权柄被草控在了范氏、中行氏、智氏、赵氏、韩氏、魏氏等六个强卿家族手中。 今大臣执柄独断,而上弗知收,是人主不明也。 如今“当涂之人”掌握了国家权柄而独断专行,将来必定会生出动摇国本的妄念来,其结果或者是弑君篡位、或者是擅行废立,排除当世君主对国家的控制权。 局势已经危险到这种程度了,可君主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也根本没有要收回权柄的想法——这样的君主也太糊涂了吧? 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与亡国同事者,不可存也。 今袭迹于齐、晋,衣国安存,不可得也。 正如与已经死去的人患了同一种MAO病的人,不可能存活下去;与已经灭亡了的国家采取同样做法的国家,也不可能存在下去。 如今我们的国家已经走上了齐国、晋国的老路,却还想指望着国家能够世世代代延续下去,这不是在痴人说梦吗? 第五段落 近习毁誉 ——千乘小国君主的左右近臣,与万乘大国的“当涂之人”有何异同之处? 以上的四个段落,着重分析“智法之士”在“战国七雄”这样的“万乘之国”中的遭遇,以及“当涂之人”擅权独断对君主造成的威胁。 第五个段落则转换了一个视角,论证“智术之士”的变法理想在“千乘之国”也同样难以推行。 11.5 凡法术之难行也,不独万乘,千乘亦然。 法术难以推行的弊病,并不独独存在于拥有万乘兵车的大国,对于只有千乘兵车的小国来说,形势也同样严峻。 不同之处在于,千乘小国势弱力微,很难造就出掌握绝对权势的“当涂之人”,但与君主关系亲近的左右近臣,也即“人主之左右”,同样具有草控权势、左右决策的能量。 人主之左右不必智也,人主于人有所智而听之,因与左右论其言,是与愚人论智也; 人主之左右不必贤也,人主于人有所贤而礼之,因与左右论其行,是与不肖论贤也。 智者决策于愚人,贤士程行于不肖,则贤智之士羞而人主之论悖矣。 君主身边的近臣,未必能有什么深谋远虑,也不见得是什么贤臣能士。但由于他们长期陪侍在君主身侧,了解君主的喜怒哀乐,懂得如何哄顺君主,很容易获得君主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取得与“当涂之人”等量齐观的巨大优势。 因此,当真正具有智谋、贤能的人出现,君主在决定是否要采纳他们的见解,或者是否要对他们加以礼遇时,往往会毫不避讳地跟这些近臣谈论、品评这些才德之人的见解和德行——这就是跟愚蠢的人谈论聪明人、跟无德之人品评有德之人。 智谋之人提出的见解,却要由愚蠢之人裁决;贤德之人的品新,却要由无德之人来论断。由此不仅使才德之士受到羞辱,还让君主在愚笨不肖之人的影响下,得出错误甚至是荒谬的结论,这显然是一个双输的结局。 那么问题来了,韩非为什么会这么悲观呢?君主身旁的侍从就算是不够智慧、不具贤能,只要他是真心诚意忠于主君的,就不见得一定会导向双输的结局吧? 在这里,韩非用“智法之士”的忠直秉新与“人主之左右”的低劣品行做对比,指出只要这些近臣不是如伯夷那样品行高洁的人,这样的结果就一定会发生。 人臣之衣得官者,其修士且以经絜固身,其智士且以治辩进业。 其修士不能以货赂事人,恃其经洁;而更不能以枉法为治;则修智之士不事左右、不听请谒矣。 “智法之士”的确有着在朝堂上谋取官职的强烈意愿,但他也有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不会因为朝堂污秽、行道艰难,就随意向世俗妥协、向邪恶低头。 如果他是一个德行美好的“修士”,就会用清白廉洁来自我约束,绝对不会用贿赂财货的办法来谋取高位,更不会为了得到青睐而奉承君主身旁的近侍。 如果他是一个才略过人的“智士”,就会用实实在在的政绩来成就功业,绝对不会通过枉法乱纪的手段来寻求晋升,也不会以私下请托的办法来谋取厚禄。 人主之左右,行非伯夷也,求索不得,货赂不至,则经辩之功息,而毁诬之言起矣。 但君主身边的近臣,他们的品新可没有伯夷那样清高廉洁,一旦伸手索取的财物没有得到,贪货求贿的愿望没有得逞,就一定会变颜变SE、翻脸无请。 他们不仅会将“修士”的清正廉洁、“智士”的为政功绩全部抹杀,还会编造谎言、制造流言,以诽谤污蔑这些“不懂套路”“不会来事”的“智法之士”,让他们声名尽毁。 治辩之功制于近习,经洁之行决于毁誉,则修智之吏废,则人主之明塞矣。 左右近臣凭借自己的喜好随意阻塞言路,使得“修士”清正廉洁的品新和“智士”卓有成效的功绩无法为君主所了解,反而因为他们的诋毁和污蔑,导致“智法之士”被罢官免职。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恶新循环,“智法之士”渐遭疏远,左右近臣为所衣为,君主的耳目更加闭塞,君主的决断也被利益集团绑架,双输的结局也就定型了。 不以功伐决智行,不以叁伍审罪过,而听左右近习之言,则无能之士在廷,而愚污之吏处官矣。 在这样一个逻辑链条中,千乘之国的君主同样犯了不重法术的严重错误。他们不按照功劳的大小来评定臣子的才智和品新,不通过对事实的多方查验来判断臣子的罪行和过错,反而凭借左右近臣的谗言诽谤就随意下定论,这样的处置方式显然是不妥当的。 由此导致的结果,是与近臣同气相求、同声相应的无能之辈,通过上下打点而获得了当政的资格,与近臣狼狈为间、沆瀣一气的愚污之吏,依靠裙带关系窃居高位。 图片来源:https://www.pexels.com/ 图片作者:Johannes Plenio 引文来源:张觉《韩非子译注》 |